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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笑诡事到 》小说内容怎么看完结,是大神作者佚名写的一本爆款小说,这里边的主要角色是 安饶、墨离 。本书作者文笔极佳,跌宕起伏,内容非常精彩。安饶、墨离小说精彩内容分享:第1章隔壁瞎子结婚那年,我们全家还住在村里。瞎子四十多了,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从外地找了个媳妇。以往,村里人结婚,我家都是要去凑个热闹,添添喜气的。可瞎子结婚那天,爸妈早早就关上了门,不让我出去。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说我是小孩,不懂。白天,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等到晚上,怪事来了。

封面

《狐狸笑,诡事到》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隔壁瞎子结婚那年,我们全家还住在村里。

瞎子四十多了,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从外地找了个媳妇。

以往,村里人结婚,我家都是要去凑个热闹,添添喜气的。

可瞎子结婚那天,爸妈早早就关上了门,不让我出去。

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说我是小孩,不懂。

白天,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

等到晚上,怪事来了。

先是一场瓢泼大雨,雨里充满了腥气。

我迷迷糊糊间,总能听到人敲门。

只是除了我,谁都听不见。

雨里的腥味越来越浓,我忍着恶心,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我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戴着红盖头,脸遮住了大半,嘴唇涂的猩红,冲我招手,一双手像是雪里泡过的一样白。

她不说话,只笑。

我不跟她走,她就上来牵我的手。

冰凉。

只有死人才有的那种凉。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乱葬岗。

雨还在下,我全身都淋透了,撒丫子就往回跑。

可我没跑两步,就能看到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笑嘻嘻地在前面冲我招手。

我调转方向跑,然而不管我怎么转头,她都在我前头。

而且,一次比一次近。

我吓得都不敢哭出声,一步步后退,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回头一看,是瞎子。

我刚要喊他快起来,就在这时,天空轰隆一个炸雷,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瞎子靠在坟头上,显然已经没气了。

他的眼珠子都没了,只留下两个空空的血洞。

我腿软了。

那时我以为,我死定了。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衣服,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男人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墨一样黑。

雨点很大,但丝毫不能打湿他半分。

我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这男人,有种邪气四溢的好看,薄唇微翘,一双桃花眼含笑。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恐惧。

这是人在面对着比自己强大几千几万倍的东西时,所有的恐惧。

更奇怪的是,他一出现,那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就不见了。

他走到我身前,对着我笑。

“等你这么多年,还是个孩子啊。”

他冲我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拉住我的手,我开始有些迷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间,我只见到一双很好看的手,往我左手上套了一样东西。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等你长大了,拿它来跟我换样好东西。”

他声音未落地,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我再醒来,已经躺在家里了,我妈哭得眼圈都红了。

他们说我发了一场高烧,险些就过去了。

我问起乱葬岗,家里人都一脸茫然,说我根本没出去过。

但我的左手上,真的多了一枚草戒指。

等我病好,瞎子家就办了丧事。

村长说他俩是食物中毒,都没救过来。

可靠近棺材的时候,我分明闻到了一股带着腥臭的血腥味儿。

瞎子和他媳妇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至今都不知道。

因为那之后不久,我家就搬到了城里。

要不是我时常会想起那枚草戒指,我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怪梦。

我爸妈勤劳能干,从摆地摊卖衣服,直到现在做成了一个不小的批发商。

但他们从来不说是自己能干,他们只说是安饶命好,才把这个家给带了起来。

安饶就是我。

据说,小时候我妈抱我去庙里,有个僧人说我身世不凡,带有佛缘,凡事都能遇难成祥。

我爸妈从来不信什么佛啊道啊的,但对这话,他们深信不疑。

我的命运,好像确实不错。

我想要的东西,总是不用努力就能得到。

就比方这次考大学,我三年都没怎么努力过,竟然踩着线过了我最想去的那家。

眼看,我就要满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想要的一切,我都拥有了。

看上去,我未来的人生光辉而灿烂。

然而。

就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出了事。

我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一片混沌,有一个男人冲我笑。

他穿着一身青衣,眉眼细长,笑容邪魅。

他的下半身是蛇。

梦里,他总是拖着长长的蛇尾巴,要贴近我。

我每次都逃,但在梦里,他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我。

他的吐息之间,总有股腥甜的血气。

我每次都以为自己要躲不过了。

但,每当最后一刻,我的梦里都会出现——他。

他面容模糊,唯独一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清晰。

他总能在最后一刻,将蛇尾男人挡开。

蛇尾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

我不清楚这两个男人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俩一定都不是人。

这个梦,我连续做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终于不梦了。

但我并没有好转,我开始吐血了。

医院查不出问题,我却吐得一天比一天多,最后只能住院,靠每天输血,才能活下来。

我爸妈他们,也从一开始的乐观,变成后来的愁眉不展。

就连我爷爷去世,我也没有回村。

我爸回了村,处理丧事,我妈跟我哥留在医院陪我。

这间病房,除了我,没人住。

我妈帮我擦擦脸,轻声问我:“饶饶,我去倒点水,行不?”

我半迷糊着,点点头。

我妈急匆匆走出去。

可能因为母女连心,我没跟她说过我的噩梦,但从我开始做梦起,我妈就一直不放心我,总是能陪就陪着。

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我总迷迷糊糊。

睡不着,也不清醒。

我别过头,看着窗外偶尔飞过去的鸟。

我看得出神。

突然,有什么东西,贴着窗框,从下面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我眯起眼睛。

顿时,我心猛地一提。

那冒出来的东西,好像是......头发!

我想挪开视线,但我的眼神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开。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

是那个蛇尾男人!

冷汗刷的一下,遍布了我全身。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疼。

不是梦。

那个蛇尾男人,是真的出现了!

这可是八楼!

我的噩梦,怎么会出现在现实?!

第2章

他瞳孔是濒临深黑的墨绿,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气。

有个声音在提醒我。

跑!

我顾不得手上还输着液,挣扎着下了床。

因为每天吐血,我没什么力气,撑着跑到门口,已经透支了我所有的精力。

但我手刚一碰到门把手,就被弹了回来。

我不信邪,再试,可身前就像是有堵无形的墙。

“嘶嘶......”

蛇吐信子的声音,就在我脑后。

我浑身颤抖,四肢僵硬,不敢回头看一眼。

我跑下来时,把留置针也扯掉了,温热的鲜血涌出,划过我的手指,落到地上。

一点冰凉,触碰到了我的指尖。

滑腻腻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敢看,可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向下移。

是那个蛇尾男人!

他拖着长长的青色尾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匍匐在我身旁,舔舐着从我手背滑落的血。

尖叫声冲到我的喉咙。

可不知为什么,我拼了命的尖叫,人来人往的医院,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想跑,可他缠上了我的身体。

巨大的蛇尾,卷绕着我,他吐出一点舌尖,上面挂着一丝猩红。

那是我的血。

我对上他墨绿的眸子,那里面,藏着一丝我看不透的东西。

是喜,或是怨。

一时间我分辨不清。

他缠着我,紧紧的,手指抚摸上我的脸颊。

“逃了这千百年,还不是要落在我的手里......安饶,认命吧,那只死狐狸保不了你!”

他的手指紧紧卡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起头,只能与他对视。

他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只能听懂,他的声音,越发怨毒起来。

“欠我的,你终究要还!”

他指尖一勾,我身上的病号服就开了。

我尖叫一声,想要扯住衣服,身上却突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剥掉我的衣服,看他眼底兴奋而怨毒的光,一点点疯狂。

记得我之前,曾经看过某本书。

上面写着:蛇性淫。

我顿时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不行!

不可以!

汗珠,从我掌心渗了出来,可我即便拼了命,还是一动也不能动。

蛇尾男人低下头,噙住我的唇。

血的味道,让他更加兴奋了。

我甚至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勒在我身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开始意识模糊。

难道,这就是我的死期......

我苦笑。

我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竟然要死得这么难看。

我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我几乎要认命的瞬间,一丝温热,突然点在我的掌心。

好像是......一柄尖锐的手术刀。

这时,我耳朵里忽然嗡鸣一声,一个从容不迫,又带几分风雅的嗓音,微风一样掠过我的耳旁。

“对准了,左眼。”

意识模糊间,这声音突然令我生出了几分力气。

是死是活,先拼一把再说!

我咬着牙,对准他的左眼,用力刺了过去——

蛇尾男人还沉浸在已经将我制服的成就感中,丝毫没有防备。

说来奇怪,刚才无论我怎么踢打,怎么撕咬,都不能伤他分毫。

可现在,那手术刀刚一触碰到他左眼之前一厘米的位置,我就听到了一丝脆物崩裂的声响。

下一秒,冰凉的蛇血,溅了我满手。

他的痛苦嘶鸣声,震碎了满窗的玻璃。

那淡定,又似乎有些戏谑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响起。

“她这条命,我保定了。”

“死狐狸!又是你!”蛇尾男人咬牙切齿。

他此刻恨意滔天,可他的身影,却慢慢在我面前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我耳旁又浮现一阵嗡鸣声响,我腿一软,下意识要跌在地上。

有人一把拉住了我。

“饶饶,你怎么起来了?!”

来人把手里提的东西扔地上,用力抱着我,不让我摔跤。

“哥,我——”

来的人是我哥,安飞。

看见我哥的一瞬间,我眼泪就后怕地冲了出来。

我哥很震惊,“怎么了饶饶?哪不舒服?你先躺着,我给你叫医生!”

哪不舒服?

这还用问吗?!

这碎了一地的玻璃,还有我满手的血——

我哥茫然,“你自己拔了留置针,肯定有血啊,你也真是,不怕疼么?”

“我说的不是——”

我一抬手,话卡在了喉咙里。

溅了我满手的蛇血不见了。

我回头。

碎了满地的玻璃,也好端端地在窗上待着。

我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忙摊开手,手术刀呢?!

刚才还被我紧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呢?!

怎么......也不见了!

我盯紧自己的掌心。

可刀就是不见了,只有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墨黑,油亮,被汗水黏在我的掌心。

我糊涂了。

难道我是快死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吗?

我哥把脸一拉,“胡说八道!我死了你都不能死!赶紧给我回床上!”

他凶着我,动作却再轻柔不过。

“我跟你说饶饶,你这不是什么大病,死不了,啊,听哥话。不就是每天输血吗,咱家有钱,哥也有钱,一辈子缺不了你的血!”

他把胸口拍得咚咚响。

“你少跟饶饶胡说八道。”

我妈回来了。

她嗔怪地看一眼我哥。

“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咱饶饶肯定马上就好起来了。”

我哥挨训了也不恼,只顺着我妈的话说是是是。

我妈给我倒杯水,“来,饶饶,喝口热水。”

我接过杯子,小口啜着。

我刚想问问我妈,刚才在外面听见什么动静没,她就转身去拎我哥拿的东西。

她转身的一瞬间,我一愣,寒气像是利刃,直逼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有张人脸,贴在她的背上,露着白森森的牙,对着我笑。

我手一抖,水撒了一床,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我要是没看错,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而且,还是死人才会有的脸色。

“饶饶没烫着吧?!”我妈回过身,赶紧来看我手有事没。

她身影一闪,那张脸就不见了。

“我,我没事!”我强压住自己乱跳的心脏,“妈,你能转过身去吗?”

第3章

“咋了?”

我妈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可我分明看到了。

不,可能是我之前太害怕,出现幻觉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这事会就这样过去。

可我没想到。

深夜,那张脸找我来了。

今晚很热,病房里开了空调,我却还是燥热地睡不着。

陪床的是我哥,他已经睡熟了。

我实在难受,闭着眼睛硬睡。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吹气。

冰凉冰凉。

是空调坏了吗?

我睁开眼睛。

下一秒,我浑身一抖,彻底清醒过来。

我又见到了那张脸。

女人的脸浮在我的脸上,距离我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她五官都很模糊,只有一张嘴,涂得猩红,滴血一般。

我刚想开口喊我哥,却发现我浑身瘫软,声音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这张脸白得可怕,完完全全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就是它在对着我吹气。

随即,它冲着我,一点一点地黏了过来。

我挣扎,想去推开它,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它。

它一点一点糊在我的脸上,那种冰冷滑腻的皮肤触感,紧紧包裹住了我的脸。

我能察觉到,无数根钢针一样的寒气,顺着我的毛孔,扎进了我的皮肤。

我疼,却喊不出来,只能在床上徒劳地打滚。

我的口鼻,都被那张脸给包了起来。

因此我无法呼吸。

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淹没了我。

当肺里最后一丝氧气也消耗殆尽,我晕死了过去。

晕过去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条长长的河。

隔着那条河流,有人在看我,眼神怨毒。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那个蛇尾男人。

我想摆脱他,顺着河流向前跑。

可这条河怎么跑都没有尽头。

他长长的蛇尾,最终还是卷住了我,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心头一惊。

捧住我的人,不是那个蛇尾男人。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量。

我睁开眼,看到了那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

他身影是半透明的,与蛇尾男人交叠在一起。

一个想要了我的命。

一个想救我脱困。

那双桃花眼望着我,眼底充满了悲悯,“还是醒不过来么......”

我浑身无力,瘫软在那两双手之间。

那半透明的身体,抱紧了我。

他那两片好看的薄唇贴了上来。

很奇怪,明明是梦境,我却有种真真切切贴上去了的感觉,心脏疯狂悸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我的胸膛。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突然生机勃发的心跳。

他看着我,粲然一笑,一根手指轻点在我的额头,“醒!”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浑身大汗淋漓。

病床旁,是担心地看着我的安飞。

“饶饶,你做噩梦了?”

“好像是......”

我的心跳还没恢复过来,我下意识触摸上自己的嘴唇,刚才的温热悸动,好像还停留在那里。

我脸微微有些发热。

“嘴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

我赶紧推他回去睡觉。

跟自己亲哥说做了这样的梦,我实在开不了口。

我哥躺下,又想起什么,“哎,你刚才在喊谁啊,什么离?”

“离?”

这个字眼,让我心脏莫名一颤。

我似乎应该想起什么,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离......”

我喃喃念着这个字,突然,我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我妈喊来了医院,我说我要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

我妈无论如何都不肯,我只能拼命哀求。

最后我哥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妈,要不,让饶饶回去一趟吧,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饶饶这两天挺好的,本来就建议我们出院休养两天。”

我用力点头,哀求地看着她。

最终,我妈被我们磨的没办法,还是同意了。

但她只同意我回去两天,两天之后,必须回来住院。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能让我回去,一天也行。

我必须回去看看,证实一下“那件事”,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即,我妈就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回老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身体轻快了不少,以往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我以为,我们全家都回家给爷爷送葬,我爸一定会很欣慰。

可我却料错了。

见到我爸的第一眼,我心底就隐约一沉。

我爸的脸色很疲惫,眼眶下乌青一片,烟灰缸里满满的全是烟头。

爷爷的棺材,就停在堂屋,乌棕色的棺材,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我爸开口第一句就是:“出事了。”

“咱爸不见了。”他说。

我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爸推开棺材板。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妈吓了一跳,“咱爸呢?!”

人都已经去世了,不在棺材里,还能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我爸用力咬着烟,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比划,“咱爸就是......不见了。”

我妈当机立断掏出电话就要报警,我爸把她手机抢了过来,“不能报警。”

“尸体都让人偷了,还不报警?!”我妈不同意。

我爸有点烦躁,“咱爸遗书就这么写的!”

他掏出一张纸,塞给我妈。

那是一张没头没尾的遗嘱,但一看就知道是我爷爷的笔迹。

上面清楚写明,倘若他死后发生了什么怪事,那都是安家应遭的报应,不要报警,不要深究,正常下葬即可。

也就是说,爷爷早就料到了,他死后会发生怪事。

“这怎么可能呢?”我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什么报应不报应。

在她眼里,东西不见了,就一定是有人偷了。

其实我妈说的这话也对,只不过,是不是被“人”给偷了,还有待商榷。

我爸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直到被我妈催的不耐烦了,他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看见瞎子了。”

“什么瞎子?”我妈没反应过来。

我的心却忽地一提。

村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瞎子。

第4章

“别胡说,瞎子早死了!”

“可我真看见了——”

我爸有点急了。

但现在急也没用,最要紧的事,是我爷爷该怎么下葬。

“有棺不埋,祸延七代。”我爸看看我,欲言又止,“咱爸的尸体必须得找到,要不没法下葬,空棺下葬,对后人也不吉利。”

我爸是在担心我,我的身体,的确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我妈立马就做出了决定,“走。”

“上哪?”我爸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瞎子家。”我妈说,“你不是看见他了吗?而且村里也没别的地方能藏尸体,就瞎子那空着两间破屋。”

听我妈说要去瞎子家的时候,我心脏突然一沉。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爸妈就急匆匆出去了,临走叮嘱我哥,让他看好我,别让我出门。

我其实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玄乎。

但他们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只认为,是他们在城里把生意做大了,惹人眼红了,所以才偷着搞事情。

可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饶饶,别害怕哈,肯定是有人嫉妒咱家过得好,又不敢正面跟咱们对着干,就想了这种阴招。咱爸妈肯定一去找一个准,待会儿证据确凿,回来就报警。”

我哥是这么说的。

然而。

这个“待会儿”,一待就待到了太阳下山。

这村子不大,去瞎子家一来一回,二十分钟怎么也就够了。

我开始着急,安飞也沉不住气了。

“我去看看,你在家等我。”

“我也去!”

我立马站起来。

看他不想带我,我赶紧找理由,“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安飞没辙,只能带上我。

村里没路灯,只靠一轮月亮。

安飞一直拉住我的手,怕我摔了。

走到瞎子家,我呼吸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明明是盛夏季节,我却觉得浑身凉嗖嗖的。

“爸!妈?!”

安飞喊。

无人回应。

安飞举起手机照亮,我俩摸索着进了门。

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霉味。

随即,是一种让我有点形容不出的味道。

说甜不甜,说腥不腥,呼吸之间痒痒地扫在喉咙尽头,让人不舒服。

而这股味道的来源,是——

安飞丢开手机,猛地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他掌心全是冰冷湿滑的汗。

一瞬间的工夫,他嗓子就哑了。

“别看,饶饶,别看。”

太晚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堂屋里的东西。

一把椅子,端坐中央。

上面的人,我不知道是谁。

因为他已经没了脸。

他的一张脸,被完整地剥落下来,丢弃在一旁,

安飞几乎是用拖的,才把吓软腿的我拖了出去。

其实他情况也不比我好,但眼下爸妈不在,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再让我没依靠。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我,衣服都被汗透了。

我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哥,咱爸妈呢?”

我哥的眼神也相当惊恐。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没事哈饶饶,没事,哥这就报警!”

谁知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我们试着打了无数个电话,报警也好,找我爸妈也好,通通都打不通。

天色越来越黑。

只要一想到身后还有那么一具尸体,我就脊梁骨生寒。

安飞拉着我,“我们找人去!”

村里还有其他人,总有人的电话有信号。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完全没有人理会我们。

敲了几家门以后,我俩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这夜的怪异。

村里明明有人,可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半点灯光也没有。

更没有人理会我们。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中。

我哥挨家挨户敲门,满头大汗。

“哥,别敲了。”我有点绝望,“不会有人给我们开门的。”

安飞咬着牙,抓紧我的手。

“饶饶你别怕,有哥在。”

我身体还没康复,走了这么多路,已经很累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总能闻到一股腥甜。

那味道很熟悉。

我开口,想喊安飞,随即就吐了一口鲜血。

“饶饶!”

安飞吓坏了。

我想安慰他没事,但疯狂吐血的我,根本就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能感到自己的体温,也随着鲜血,一起流出了我的身体。

最终,我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一张皱纹纵横的脸看着我,松一口气,“醒了。”

这是哪里?

我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老人递给我一杯浓茶,“漱漱口,醒了就没事了。”

“二爷爷?!”

我认出了他。

二爷爷紧皱的眉一松,“还能认人,问题就不大。”

“你哥背着你,走遍了全村,才找来我这。”

安飞正好走进来,看见我,急忙过来,掏出个药瓶,“饶饶,吃药。”

这药能暂时止住我吐血。

吃药的时候,我听安飞说,他背着我,挨家挨户求人救救我,却没有一家人理会我们,直到来到二爷爷这,才看见光亮。

我猛地一下子想起来那具尸体。

二爷爷冲我压了压手,“这事,活人管不了。”

我一愣。

这意思是......?

“你们瞧见的,椅子上的那个,就是你们爷爷。”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不可能!”

我爷爷为人善良亲和,帮过村里不少人的忙,这辈子就没得罪过人,谁会偷走他尸体,又做出剥皮这么狠的事?!

二爷爷用力吸了口烟杆,灯光下,他眼底有些昏黄。

“你俩知道,今天是啥日子么?”

我跟安飞对视一眼,都说不出个啥来。

二爷爷的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十二年前,瞎子就是今晚娶的媳妇。”

我掌心下意识一缩。

十二年前,那个阴冷的雨夜,我还清楚记得。

可,瞎子娶媳妇这件事,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二爷爷用力看我一眼,“丫头,你爷爷没你想的那么清白。”

我先是一愣,随即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二爷爷,我敬你是长辈,可你不能胡说!”

我不想听人栽赃我爷爷,尤其是在他死后。

我拉着安飞就要走,二爷爷没拦我,只是在我身后悠悠地说了几句话——

第5章

“瞎子又老又穷,还瞎,好人家的姑娘,如果没有点别的问题,可能嫁给他吗?”

我怼回去,“瞎子做的事跟我爷爷没关系。”

我爷爷不会做没良心的事。

二爷爷吐了口烟雾,“当年,就是你爷爷设套,让她嫁给瞎子的。”

“不可能!”

“那为啥,瞎子家的脏东西,只缠上你家,不缠别人呢?”

我张张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的确。

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爷爷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你爷爷当年最想要的东西,就在瞎子手里。”

二爷爷语调很平,不带丝毫波澜。

我的眼皮却重重一跳。

忘了说,我爷爷年轻时,是个阴阳先生。

他跟我二爷爷是一脉相传,只不过我二爷爷的本事总不如他,这么些年,村里村外的人遇到蹊跷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爷爷。

我爷爷这辈子,无欲无求,唯独对一件事痴迷。

他手里有半部书,是他师父传下的,据说,看过那本书的人,可以通晓一切阴阳之事。

但他手里只有半本,另一半在哪,无人知晓。

我爷爷为这本书,寻找了一辈子。

如果瞎子手里,真的有他想要的另一半,那......

我动摇了。

二爷爷起身,去了院子,刻意留地方给我跟安飞商量。

“他的话,可信么?”我有点没了主意。

“不一定。”安飞看看我,“但眼下,他是唯一能帮上咱们的人。”

安飞说的没错。

而且现在,我爸妈去向不明,生死未卜。

我能等,我爸妈可等不了。

决定好以后,安飞出去把二爷爷请了回来。

他俩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炭火盆,还有一只铜做的,看上去就很古老的洗脸盆。

二爷爷跟我俩,围坐在一起。

铜盆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水,清澈透明。

他吹吹炭火盆,木炭烧得通红。

我摸摸耳朵,身上有些燥热。

大热天的,本来就热,现在又守着一盆炭火,滋味实在不好受。

二爷爷捡过来旁边一把小刀子,“丫头,借点血。”

安飞急忙插嘴,“用我的不行吗?!”

二爷爷看他一眼,“这血,必须得用处子的血才成。”

安飞有点尴尬,把手缩回去。

他从小就是个混不吝又能玩的,偏偏又生了一副好皮囊,倒追他的女孩子乌泱泱一堆,早就不是什么处男了。

二爷爷又催促我,“丫头,手伸过来。”

老实说,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小时候偷看过爷爷给别人看事儿的流程,也没说非得用什么处子的血啊。

但眼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太担心我爸妈,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过去。

取血的过程倒是不疼,伤口很小,只滴了三滴血。

鲜血一入到清水里,立马化开了。

二爷爷摊开手,在那盆水上绕了几圈,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东西。

突然,他猛地一把,从炭盆里抓起了两块烧得火红的炭!

他用力攥住炭火,炭火炙烤着皮肉,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要不是二爷爷提前叮嘱过我俩保持安静,我估计都要喊出来了。

二爷爷额角青筋毕露,大喊一声,两手用力一攥——

木炭被捏成了细碎的粉末,落入铜盆里。

随即,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平静的铜盆里,水猛烈地沸腾了起来,一抹浓艳的血色,自盆地蜿蜒上来,浸透了整盆水。

我瞪大眼睛。

铜盆里的水,已经尽数化作了鲜血,血腥味扑鼻。

我有种心脏被揪地越来越紧的感觉。

一点惨白,从盆底浮了上来。

那是什么?

我忍不住探头去看。

下一秒,我就惊到抓紧了安飞的手。

从盆地滚上来的,是一双眼睛。

怨毒,冰冷,带着浓烈的死气。

安飞用力捂住我的嘴,手指冰凉,刚才二爷爷叮嘱过,不可闹出大动静。

二爷爷此刻,眼睛里已经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他猛地一抄,将那两颗滴溜转的眼珠抄在了掌心。

我忍不住干呕一声。

从刚才开始,这屋里怪异的气味,就越来越浓重了。

俗艳的脂粉香,浓烈到几乎要把人淹没。

“好了。”

随着二爷爷一声,屋里的气味,瞬间消失不见。

我再看过去,那盆水,已经又是澄清的模样了。

我忍着恶心,追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生死一线。”二爷爷说,“明日破晓时分,是活着还是走死路,就见分晓了。”

我掏出手机。

凌晨一点。

夏天,天亮的早。

也就是说,我们不过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二爷爷,您说,我们该怎么做。”安飞安抚好我,问。

二爷爷神色凝重,“怨气不除干净,那东西早晚还得缠上你们家。”

我们追问该怎么办。

二爷爷告诉我们,得先破了瞎子媳妇身上的怨气才行。

要破了她的怨气,就得先把她的尸骨从坟里挖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我不懂阴阳之事,但是我隐约记得,爷爷曾经呵斥过谁,说是......挖死人坟,是邪门路子。

搞不好,会遭反噬的。

看我迟疑,安飞悄悄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因为,就像他刚才说的,眼下能帮我们的,只有二爷爷一个。

爸妈现在生死不明,等不及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但二爷爷给出的法子,又实在是......

听,还是不听?

汗珠从我鼻尖上渗出来。

安飞等不及了,“这样吧,饶饶,你在家等,我去挖。”

“不行。”

我还没开口,就听到二爷爷拒绝了他。

“咱俩都是男人,身上阳气重,未必能引得出那东西来,这事,安饶得去。”

二爷爷给的理由很正当。

可我心底,就是莫名其妙有一丝不安。

犹豫几秒,我说,“我去。”

“但我要回家一趟。”我说,“去挖坟可以,我必须先回家一趟。”

安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对我的决定,他可能不理解,但从来没有过不支持。

我要回家,去取一样东西。

我决定赌一把。

或许,那样东西,可以保我平安。

第6章

我回到了家,安飞和二爷爷等在院子里。

灯光昏黄。

我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到了书桌旁。

抽屉没上锁,好些年没人动,把手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把抽屉拉开,手试探着,从桌面下方摸进去。

摸了约莫十几厘米,我指尖碰到了什么。

我把它从桌板上扯下来。

是一只信封,在这地方藏了这么多年,纸张已经发黄发脆,中间有一处微微凸起。

我打开它,一枚圆滚滚的东西,落在我掌心。

它还是嫩绿的颜色,这么多年,岁月的时光,没有为它镀上一丝枯黄。

它果然在这。

那个雨天,果然不是我的一场梦。

我真的见到过那个男人,这草戒指就是证据!

信封里,同时还飘出一张纸。

我捡起它,上面是我六岁那年稚嫩的字迹。

【墨离】。

我下意识念出口这个生涩的名字。

就在我唤出“墨离”二字的时候,有一股微小的气流,扫过了我的耳畔。

像是有人,在我耳旁低声细语了一句什么。

我能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从背后拥住了我。

我浑身发凉,迅速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发愣间,安飞已经在催我了。

剩余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敢再拖延,匆匆将草戒指套在手上,出了门。

已经有十二年了,我都没有回过村子。

对这里的路,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倒是安飞,还记得一些。

乡间小路不好走,特别是上山以后,要不是安飞一直拉着我,不说寸步难行,也差不多了。

“二爷爷,咱这是去哪啊?”

好不容易有个喘气的机会,我问。

在我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我隐约记得,村里谁家死了人,的确是要埋在后山上的。

可也不是这条这么难走的路啊。

村里时常有人上山,早就走出了一条平坦的路。

但我们走的这条,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路,有些地方,甚至要劈开灌木丛,才能继续走下去。

“累了?再坚持坚持。”二爷爷说,“这就到了。”

到了?

我有点懵。

今晚月色明亮,基本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只是......

“这哪有路啊?!”安飞也挺懵。

二爷爷带我们,来到了断崖处。

从小,这地方家里人就不让我们来,说是有危险。

而且我记得我爷爷说过,山上就数这地方风水不好,没谁会把死人埋在这里的。

“就是要得这处风水。”二爷爷说,瞎子跟他媳妇,死得蹊跷,村里人都心知肚明。

就是怕他们作祟,才挑了这样一处地方,为的就是用风水上的煞气,压住他们。

算是以邪压邪。

二爷爷叹口气,“到底是没压住。”

安飞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说他俩的坟,在下面?”

“对。”

二爷爷找出绳索,套在一旁的大树上。

安飞撸起袖子,“我先下。”

“不成。”

“怎么又不成?!”安飞急了。

“得让她先下。”二爷爷指指我。

我还真有点不敢,崖底黑漆漆一片,本来就吓人。

再一想到,瞎子跟他媳妇就埋在那,更吓人了。

我哥自然是不同意。

但不同意也没辙。

二爷爷说,我是没破身的女娃,又病着,阴气重,是引出邪祟的最好办法。

所以,必须得我先下。

安飞一听就炸了,他有一万个不同意我去冒险。

然而,到最后,二爷爷一句话,就顶到他没话好说了。

“顶多还有仨小时了。”

爸妈现在正是生死关头,要是再不下,他俩恐怕就危险了。

时间不等人。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安飞的话堵回去,“我下。”

安飞拗不过我,只能同意。

我没多少力气,靠自己爬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安飞把绳索捆在我腰上,这样可以一点一点把我放下去。

二爷爷往我手里塞了一截红线,另一端连着铃铛,在他手里。

“找到他俩的坟了,就拉这铃铛,我们立马就到。”他说。

我点点头。

安飞拉着绳索,把我一点一点放下去。

我也不知道这断崖到底有多高,只知道过了好久,我的脚才踩到地上。

我抬头,想看看他俩。

可奇怪的是,月色如刚才一般明亮,却怎么也照不到断崖上。

我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

老实说,我很害怕。

这些年,我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眼前这事,比恐怖片还吓人!

我用力吞一口唾沫,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找坟。

听二爷爷那意思,找到坟头,这事就能解决的差不多。

但......

坟头在哪里?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

崖底远比我想象的要宽广。

这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基本全是灌木丛,一丛一丛,看上去像是无数坟堆。

要在这里,辨别出哪个才是瞎子媳妇的坟,实在是有些难。

我只能用笨办法,地毯式搜索,一处一处找过去。

我扒开灌木丛,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我身体不好,又刚吐了血,没多少体力,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我扶着一棵小树,想喘两口气再说。

一个女声,突然从我背后响起。

“小妹妹,你在找什么呢?”

“我......”

我下意识要回答,突然一愣。

这么晚了,谁会出现在这崖底?

问我话的,到底是活人,还是......?

我心跳飞速飙升,心脏几乎都顶在了我喉咙口。

我想跑,但在这鬼地方,跑都不知道该往哪跑!

对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语气很温和,“吓着你了?我家就在这,不怕,不怕。”

她语气真的很温柔,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哄小朋友。

可能......她真的是住在这的人?

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也的确不了解。

我想试着冲她笑笑,但我刚才真的吓到腿软,嘴角实在扯不动。

她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还在温和地问我,“你在找什么呀?我也丢了东西,正在找呢。”

月光如水洒下,她的声音,比月色还要温柔。

能在这鬼地方遇到个大活人,对我来说跟中彩票了一样。

我刚想回答她的话。

可就在这时,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7章

今晚,月色真的很亮。

我背对着月色照来的方向,在地上投下一团阴影。

眼前的女人,是面对着月色的。

为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还在继续说着。

“你到底在找什么呀?我也在找东西,你要找的,跟我要找的,是不是一样东西呀?”

从刚才开始,她就在重复这几句话。

几句很平常的话,在此刻听来,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脸,明明迎着月光,却始终都是一团昏暗。

我没办法跑。

我身后是断崖壁,只有身前一条路。

要跑,就必须得经过这个奇怪的女人。

我从没做过如此紧张的选择,一时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装死,还是拼一把冲出去。

我没有理会她,她自言自语的频率,却比刚才还要频繁了。

她一步步靠近我,嘴里念叨不休。

“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东西呀?”

“它掉哪儿了,你知道吗?”

我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死命抓着这棵细细的树,指甲都快掐进去了。

救命!

谁能来救救我!

慌乱下,我用力扯动手里的红线。

但这东西,对眼前的女人,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还在靠近我。

女人堵死了我所有的路,身体摇摇晃晃,站在我身前。

她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凄厉。

“你有没有看见它?”

“你到底有没有看见它?”

我怕得尖叫声卡在喉咙底,心脏像是有无数根针在一下一下地刺。

我哥呢?

二爷爷呢?!

他们怎么还不来?!

隔着一层阴影,我似乎都看到了女人眼底的哀怨。

她几乎都要压到我身上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我在极度恐惧之下,腿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根本没有办法跑。

女人的身子,纤细又柔婉,像条柳枝,在夜风里随风摇曳。

只不过,她腰肢的晃动,没有风情,只有阴森。

我怕得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打转。

女人抬起手,撩起一丝我被风吹到前面的头发。

“是你找到了,对不对?”

她缓缓抬起视线。

我听到自己脑袋里,有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轰地一下子炸开。

女人的脸没有皮,就那样赤裸裸地展露在我眼前。

哪怕是隔着朦胧的眼泪,眼前这一幕,也足以让我全身神经紧绷。

我的尖叫声,终于还是冲破了喉咙。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冲出来的了,只记得,等我稍稍平静下来,意识稍微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

我靠在一个圆滚滚的土包上面,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

女人不见了。

我......是成功逃出生天了吗?

我喘息着,想靠在后面,让自己歇息一下。

但我还没怎么用力,我靠着的东西,就塌了一下。

我也闪了一下,差点闪到腰。

我这才开始注意,自己刚才靠着的东西是什么。

月光下,这隆起的土包上,寸草不生。

怎么看怎么像是......坟包!

这是谁的坟?

我颤颤巍巍起身。

坟前,有一块木头做的墓碑,上面缠满了藤蔓。

我颤抖着伸出手,扯开那些藤蔓。

腐朽了半截的墓碑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红梅。

如果我没记错,瞎子媳妇,就叫这个名字!

那阴恻恻的声音,冷不丁又在我耳侧响起。

“你终于找来啦——”

我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

女人的笑声,阴森又执着。

我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脚踝。

那手枯槁又冰冷。

只有死人的手,才会这么冷。

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那只手,想将我拖回坟里,我双手胡乱抓着周遭的一切,用来抵挡它的力气。

但那些灌木都不结实,全都噼噼啪啪断成了两截。

我真的很怕。

我怕得要死!

我的手被那些灌木,划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疼的要命。

可我知道,我再怕,再疼,也不能松手!

如果我放弃了挣扎,被她拖进坟里,那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也没有人可以救我爸妈了!

我咬着牙,把尖叫的力气,全用在手上。

估计是老天爷怜悯我,终于,我双手掰紧了一棵树。

那树不够粗壮,也不怎么高。

但跟那些脆弱的灌木藤蔓比起来,它是此刻唯一能救我的东西。

拽住我手腕的手,力气很大,完全不像是活人该有的力气。

我死命扒住这棵树,宁死也不松手。

我不知道我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我清楚,我多坚持哪怕一秒钟,就多一分的机会。

我不能死。

我要去救爸妈!

脚步声,终于传了过来。

我欣喜地抬起头。

是二爷爷来了!

二爷爷的本事,没有我爷爷大,但让那只手松开,应该不成问题。

我满心期盼。

然而。

二爷爷的脚步,慢了下来。

最后,他干脆停在了我身前。

“救、救我——”

我艰难地喊出声音。

二爷爷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

我惊恐而茫然地抬起视线。

二爷爷的眼神,好冰冷。

跟那个之前给我倒水,安抚我和哥哥的二爷爷,完全不一样。

“二爷爷?”

对上他的眼神,我忽然后背一阵发冷。

二爷爷蹲下身。

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将我拉开。

可他没有。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我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疲惫的心跳声。

终于,他伸出了手。

我的眼睛一亮。

然而下一秒,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二爷爷的确对我伸出了手。

只不过,他是在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头。

“二爷爷?!”

我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恐惧瞬间包裹住了我。

我想不通为什么,但眼前的一切,分明在告诉我,二爷爷不想救我。

二爷爷慢悠悠地掰着我的手指,语气如常,“丫头,你别怪我心狠,我也是没法子,谁不想活下来呢,是吧?”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愤怒而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骗了我们?!”

第8章

“我想活啊,丫头。谁让你爷爷不肯帮我最后一回呢?”

“我也不过是想赚点钱,就帮了瞎子一回,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

无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

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是他收了钱,拐了瞎子媳妇回来,却把罪名推到了我爷爷头上!

瞎子媳妇这次真正要报复的人,是他,不是我家!

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才把灾祸引到了我家,我爸妈不见了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他搞的鬼!

二爷爷边说边掰着我的手指头,笑得比鬼还阴森。

“我本事的确不如你爷爷,压不住那小媳妇了,可偏偏这时候你回来了。好歹你叫我一声二爷爷,你就帮二爷爷一回,下去陪着她,压住她的怨气吧。”

我愤怒到了极点,我一只手已经被他掰开了,另一只手死命扒着树干,指甲都快翻过去了,生疼,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哥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不知道二爷爷用了什么话拖住他,他现在才来。

安飞看见我身后的那只手,脸都吓绿了。

他大喊一声就冲了过来。

看着二爷爷的脸,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过来!”我大喊。

可已经来不及了。

安飞救我心切,冲上来就拉我。

随即,“砰”的一声闷响。

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到了我脸上。

“哥——”

我声嘶力竭,眼眶都有种撕裂的疼痛。

沾着血的石头,滚落在二爷爷脚下。

他对我哥也下了杀手。

随即,他又用力一脚踹在我手上。

剧痛袭来,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没了阻力,那只手张狂起来。

我的身体在地上摩擦,随即我便脚下一空,摔进了一处空洞。

这空洞有些深,我摔得龇牙咧嘴。

过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疼才减轻了些。

我看向四周。

但我很快就知道,看了也是白看。

这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亮也没有。

空洞里,有种陈年腐朽的气息,呛得我头晕。

对了,我哥呢?

我记得掉下来的时候,我是紧抱着我哥的。

他人呢?

“哥?哥!”

我喊他,双手在地上摸索。

我猜自己是掉进了瞎子媳妇的坟。

可这坟里面,怎么会这么大?

我怎么也摸不到我哥。

过了不知多久,我的手指都被磨破了,还是没有找到我哥。

我又疼,又恐惧。

坟里潮湿的气息,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六岁时那个可怕的雨夜。

我知道这样挺没出息,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阴暗中,我听到了幽幽一声,女人的叹息。

随即,有人扯住了我的手。

那手的触感,我一辈子都记得。

六岁那年,就是这只冰凉苍白的手,带我去了坟堆上。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双腿软到不能动。

她又来了。

在黑暗之中,一张白生生的脸,浮现在我眼前。

是瞎子媳妇。

她不说话,只叹息。

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站起身,由着她领着我往前去。

她要领我去哪?

我想逃,但自打她看我一眼过后,我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能跟着她走。

我听人讲过这种情况,这就是被脏东西迷了。

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跟她走。

走了,就一定回不来了!

可我没有跟她对抗的力量。

我急得眼泪吧嗒吧嗒一直掉。

那一缕微风拂过我耳畔的时候,我眼都已经哭红了。

戴着草戒指的手指,微微发烫。

男人的声音,若有似无,带着一声轻笑。

“又哭鼻子了,阿饶,这可不像你。”

谁?!

我浑身一激灵。

这声音我肯定自己听到过——

是他?!

墨离!

我在心中喊出他的名字。

一点荧光,亮在我眼前。

我瞪大眼睛。

真的是他!

墨离长发垂地,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冲我伸出手,唤我一句,“阿饶。”

他跟十二年前一模一样。

不,似乎有些不同。

此刻墨离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虚虚的立在我眼前,像是随时都会散去。

他应该是来帮我的。

我想到他身边,可瞎子媳妇的手,死攥着我,我寸步都不能动。

瞎子媳妇盯着墨离,一双暴突的眼球含冤带恨,血红一片。

她不甘就这样放开我。

被人设套,嫁给一个陌生男人祸害。

她死也要带一个人走。

否则,她不甘!

她未说出口的话,全隐含在她充血的眼睛里。

墨离上前一步。

“她是我的,你不能带她走。”

瞎子媳妇不动,怨气却冲天而起。

我被这股怨气压到动都动不了,随时都会晕过去。

墨离也不动,只安静地盯着瞎子媳妇。

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眼睛被人遮住了么,原来如此。”

墨离迅速探出手,两指并在一起,飞速在瞎子媳妇眼前一滑。

瞎子媳妇松开我,踉跄几步,哀嚎一声,随即,她猛地站稳了身子。

就在这眨眼的工夫,墨离已经将我拽到了身后。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瞎子媳妇,生怕她怨气爆棚,又做出什么。

然而,她脸上却只是一副怪异表情。

她眼球上的垢不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珠清亮。

墨离垂手而立,“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你该找的人吧。”

瞎子媳妇看了墨离一眼,眼底似乎有些感激。

下一秒,腥风刮过,瞎子媳妇不见了踪影。

她......就这么走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

墨离转过身,我浑身一僵。

我知道他是来救我的,可我怕他。

人也是动物,凡是动物,面临比强大太多的存在时,就会有种本能的恐惧。

他探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我的脸。

我心头一提,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怕我。”他笑,眼底略有些落寞。

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至少不应该用刚才的态度,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不是怕你,我是——”

一开口,我脸就涨红了。

我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但我必须得壮着胆子跟他开口。

毕竟,还有人等我去救呢。

“墨......”

我想称呼得尊敬一些,可我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墨离。”

第9章

他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家里人都遇到危险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真的很着急。

墨离笑笑。

他忽然轻轻抱住了我。

这一次,我没有避开他。

他轻柔拍打着我的后背,声音扫在我耳畔。

“闭上眼睛,睡一觉,等你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我本来焦急的要命,是不想睡的。

可他一开口,我眼皮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打架。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我彻底睡死过去之前,我清楚地听到了三个字。

“我等你。”

我很想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么,为什么还要等我呢?

说是等我,又是在哪里等?

无数个问题,气泡一样冒了上来。

但我还没问出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睡了应该不久。

后来,我是被人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头上缠着绷带的安飞。

“醒了!爸!妈!我妹醒了!”

爸妈回来了?!

我撑起身子。

我爸妈已经走过来了,围在我身边。

“饶饶,好点了没?”我妈关切地问我。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茫然。

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且不说我爸妈,我哥不是跟我一起,被埋在坟堆下面了么?

他又是怎么出来的?

估计是我的表情太懵,我妈哦了一声,为我解释。

“咱们全家食物中毒啦。”

食物中毒?

我爸说:“你爷爷留下的茶叶,已经坏了,咱们喝了以后都食物中毒了,这不就出现幻觉了么。”

“我跟你爸倒在村口,幸亏让人送回来了,就你哥倒霉,倒下的时候撞石头上了。”

我越听越懵,“那,我爷爷呢?!我爷爷的尸体呢?!”

我爸妈疑惑地对视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爷爷那不好好的在棺材里么,饶饶,死者为大,就算你爷爷宠着你,你也不许乱说话啊。”

我彻底懵了。

不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不是被瞎子媳妇缠上了么?还有二爷爷,二爷爷呢?!

“要不你们先出去,我陪饶饶就行,她刚醒,人多了屋里闷。”安飞说。

我爸妈出去了。

我一把抓住安飞,“你都记得,对不对?!”

我比划着,有点语无伦次,“坟头,有只手,抓住了我脚!还有你的头,是二爷爷干的!”

安飞一把捂住我的嘴,“嘘!”

“刚才我这么说,咱爸妈都要给我送急诊了。你也记得,那不是做梦,是不是?!”

我跟安飞对视一眼。

果然。

那不是一场梦。

只是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强行让一切回到了正轨。

记得这件事的,只有我和安飞。

但......

这真的不是一场幻觉么?

这件事太过诡异,我又有些怀疑自己。

安飞想了想,“是不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着我,来了二爷爷家。

二爷爷家很安静,一丝声音也没有。

门是虚掩着的。

我哥拍拍我肩膀,示意我别怕,推门就进去了。

我脚步还没迈开,就僵在了原地。

正午,暴晒的太阳,我的后背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院子里,停着一口棺材。

有棺材不稀奇。

在村里,凡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里,都会存着那么一两口棺材。

只是,让我恐惧的不是棺材,而是棺材旁笑眯眯的女人。

瞎子媳妇穿着一身红嫁衣,守在棺材口上。

剥下的脸皮,被胡乱黏回了脸上,看上去就像是毁容了一样。

就算这样,我还是可以看出,她是在笑着的。

我哥是看不见瞎子媳妇的。

他只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攥紧我手,“你看见什么了?”

我僵硬地点点头。

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了。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这老东西是遭报应,死了?”

我一个没拉住安飞,他就去了棺材旁。

我赶紧上前拽他走。

拽他的时候,我无意间扫了一眼棺材里的人。

二爷爷气息微弱,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

估计,是差不多了。

我没多看他,更不想救他。

想起他做的那些缺德损八辈的事,我不帮他快点死就不错了。

安飞冲他吐了口唾沫,拉着我就要走。

我们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有气无力,又有些扭曲的笑声。

是二爷爷在笑。

他的声音,已经干瘪的不像样子。

他喊着我爷爷的名字,怨气十足,“哥啊,我的哥,你一辈子都压我一头能怎么样?到底不还是救不了你孙女!”

安飞脚步一顿,“老东西你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嘿嘿,我胡说八道......”

二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怨毒。

“你家丫头的魂魄已经快散干净了......找不回她的魂魄,神仙来了也难救!”

“呵呵......呵呵呵......好啊,我死,还有个丫头陪葬,好啊——!”

安飞气得额角青筋直蹦。

他才不管二爷爷是不是快死了,回去就要踹他棺材。

我好说歹说,才把他拉走了。

傍晚,二爷爷的死讯就传来了。

村里人说,是他屋子上方,密密麻麻的盘旋了一片乌鸦,这才有人察觉不对,进去一看,二爷爷已经在棺材里断气了。

“老东西早他大爷该死了。”安飞往我手里塞切好的西瓜,嘟囔着,“还敢咒我家饶饶,活该自己死了吧。”

安飞这人向来是爱憎分明,如果不是有我爸妈拦着,他可能还要去二爷爷坟头上骂也说不定。

“算了,反正人都死了。”我宽慰他。

我咬一口西瓜,感觉很放松。

之前我都以为,我家肯定没救了,现在还能围在一起吃西瓜,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不过,这西瓜的味怎么有些不对呢?

我又咬一口。

西瓜应该是脆甜脆甜的才是,现在吃起来,怎么感觉黏糊糊,还有股子怪异的铁锈味呢?

我抬起头,想问问我妈,这西瓜是不是坏了。

我妈见着我第一眼,脸色就刷地一下白了下去。

我哥飞快地扔掉了手里的西瓜,过来扶住我。

我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鼻腔最深处就猛地一热。

第10章

“饶饶!”

我妈叫的都不像人的动静了。

大团大团的鲜血,从我口鼻里涌出来,哗啦啦地流淌。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这么多血。

“回医院!快回医院!”

路上,我妈把油门踩到了底。

安飞一直抱着我,给我擦吐出来的血。

他吓得手指冰凉,一直安慰我,“没事,饶饶,不会有事的啊,哥保护你,咱家饶饶不会有事......”

说来奇怪,这次吐了这么多血,我只感觉身上发凉,却没有要晕过去的感觉。

回了医院,又是好一通检查,然后输血。

折腾到半夜,我的血总算止住了。

大夫这次直接跟我家里人说了,实在查不出问题在哪。

光靠输血,活下去的机会渺茫。

“小姑娘禁不住这么折腾,你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大夫是这么说的。

我妈坐在床边,攥着我的手,一晚没睡。

第二天,我爸匆匆给我爷爷下了葬,也赶紧回来了。

听了我妈说的,我爸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他们不是不想给我治病,可治病,总得有个病因才是。

现在检查结果就是我身体哪里都没问题,但就是吐血不止。

这次安飞很沉默。

等我爸妈都没话了,他才开口。

“你们说,绕绕是不是......撞邪了?”

从一开始,就有人说我是撞邪了,但那会儿我爸妈不信。

等家里被我磋磨了这么久,我爸妈也有点不得不信了。

“那,那咋办?”

我妈看向我爸。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爸做了决定,“找高人!掘地三尺也得把救我闺女的人给找出来!”

我知道,安飞是对二爷爷临死的话上了心。

他说什么,我的魂魄散了,找不回来就只能死。

这要是从前,我也不信。

可我们刚经历了瞎子媳妇的事,这让我不得不信。

我爸妈他们开始了找高人。

他们花钱,托关系,找遍了能找的人。

结果找来的,要么是骗子,要么直接就说这事他们办不了。

我爸妈一天比一天着急,我一天比一天憔悴。

现在我对着镜子看,感觉里面那个风一吹就倒,嘴唇惨白的人,简直都不像是我自己了。

我哥提着鸡汤回来,看我站在窗口,赶紧过来扶我。

“别随便下床!”

“没事。”我冲他嘿嘿笑,“今天没吐血,精神好着呢。”

安飞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刚想跟他说什么,病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

进来的是我爸妈。

“走,饶饶,跟爸妈走一趟!”

他俩脸上,是这些天难得一见的光。

我没问清楚为啥,就被他俩塞进车里了。

路上,我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爸妈花了大价钱,请出了一个十年没下山的道人。

据说,这道人很有些本事。

但那道人说,要亲自见我一面,才知道能不能救我。

不过五分钟,我们就到了。

我爸妈托人,把道人安排在最近的酒店里。

进门之前,他们一再叮嘱我跟安飞不许乱说话。

门开了。

我见到了那道人。

这道人说不上多大年纪,明明须发皆白,脸上却是红光满面,不见一丝褶皱。

“道长好。”

我打过招呼,就不敢乱说话了。

道人一见到我,就叹了口气,“回去吧。”

一听他这么说,我妈就绷不住了,眼泪刷一下子下来了。

她求道长,一定要救救我。

能找的人,他们已经找遍了,要是这次还不成,我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这小姑娘的魂魄已散,你们就是找神仙也难救,固魂之术是禁术,我实在不会。”道人实话实说。

我一听,这道长还真有点本事。

他说的跟我二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我妈按着我的头就让我跪下了,哭求他一定要救救我。

我爸则是表示,只要能救我,除了事先允诺的一大笔钱,他还可以帮他重修那个破破烂烂的道观。

总之,只要能救我,怎么都成。

安飞更是红着眼圈,一言不发,就跪在地上砰砰给他磕头,都磕出了血。

道长面露为难。

他去拉我哥,“先起来。”

我哥不起,头磕地更用力了。

道人又叹口气,“我也没说不救啊。”

他问过我生辰八字,又掐指算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你们这姑娘,命里还有个坎儿。”

“这道坎儿,她要是自己能过去,我就给你们指条明路。”

我爸妈忙问他是什么坎儿,但他再不肯多言一句了。

他只说,七天之后,自见分晓。

老实说,我心里有点虚虚的。

就我现在这副憔悴成狗的模样,什么坎儿我也过不去呀。

但听他说的,似乎又很像是那么回事。

我爸妈在车上一琢磨,就有了主意。

“安飞,这七天你看好了饶饶,不准饶饶出病房。”我爸很严肃地说。

我妈补充,“对,让饶饶在病房里待一周,什么坎儿还过不去?”

他俩想到的我的坎儿,是我的病。

一直待在医院,万一真的病发严重,医生抢救也及时。

要是在医院都过不去这个坎儿,在别地方更过不去。

我没吱声。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从停车场出来,我们往住院部走。

刚走过一栋楼,就看见前面人密密麻麻。

“怎么回事?”

我拉着我妈,往前几步,这才看见,是有人要跳楼。

要跳的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站在天台最边缘。

下面的人已经报了警,都在苦口婆心劝她下来。

“怪吓人的,走吧。”安飞扯扯我,“别看了。”

他不是没同情心,只是他更担心我,怕我吓着。

楼下的人,都在劝她,都在说什么,为了孩子,也不能跳之类的话。

不过,这些话好像都没安慰到她。

她抓着栏杆,哭得歇斯底里,“我的孩子不见了!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有个热心肠的大婶,急得汗都出来了,“你孩子不就在你肚子里吗?!”

那女人又哭又叫。

安飞要拉着我走。

我刚动身。

下一秒,只听巨大地一声闷响。

我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血。

地上全都是血。

四周,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第11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安飞没来得及遮住我的眼睛。

我全都看见了。

不对,应该说,我是最先听见了。

人体跟水泥地面碰撞的闷响,骨骼一刹那碎裂的脆响......

我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动静,令人身上发毛。

孕妇跳下来,当场就直了眼睛,死了。

鲜血从她身下向四面八方蜿蜒,开成了一朵腥气十足,妖娆的花。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有人死在我眼前。

我浑身一阵发麻,干呕了起来。

我妈他们赶紧拉我走。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一刻,我看到那女尸冲我眨了眨眼。

她嘴唇瓮动,对着我说了一句什么。

可那句话,还没传到我耳中,就被反应过来的人群里的尖叫声给冲散了。

我妈脸色也有些发白,连声说着造孽。

他们把我拉回了病房。

仔细关上门,我妈他们才松了口气。

安飞关切地我,“饶饶,没吓着吧?”

我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吓懵了,总之没什么太明显的感觉。

我住院的这栋楼,前面就是孕妇跳楼的那栋。

警车已经赶了过来,医院也去了人急救。

可惜的是已经晚了,孕妇一尸两命,都没救过来。

“就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都没见过天日。”我说。

我妈脸色一下子变了,赶紧捂住我的嘴。

“别在附近说这个,容易撞邪!”

从前最不信邪的我妈,在我出事以后,反而变成了最迷信的一个。

我心疼她,就不说了。

我妈摸着我头发,看着我,也满是心疼。

“饶饶,不是妈神经质,妈实在承受不起你再出什么事了。”

我鼻子一酸。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妈就老了许多。

“这一个星期,咱忍忍,就在病房不出去啊,听话。”

我点头,让她放心。

话虽这么说。

可人有时候就是犯贱。

以前我住院的时候,也没这么想去外面溜达,现在不让我出去了,我反而特别想出去走走。

总觉得,在屋里闷得慌。

手机都被我玩到没电了,安飞把他的拿过来,“先忍忍,哥明天给你再买两台,换着玩。”

“不要。”我说。

总翻来覆去地玩手机,也就那么回事。

我靠在窗台上,看着对面楼里的灯光。

大概是我心理作用。

自打我亲眼看见那孕妇跳楼最后,我鼻尖上就总有一股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甜丝丝的,又带着一丝腥膻。

越过前面那栋楼,就是孕妇跳楼死的地方。

“哥,你说她为什么跳楼啊?”

安飞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听八卦啊,来我给你讲。”

安飞说,那孕妇一开始挺正常的,但几天前开始,她就开始神经兮兮的,一直说自己的孩子不见了。

刚开始她家里人没在意,谁也没想到后来她会跳了楼。

“估计是产前抑郁症。”安飞说着他刚学来的词,“她家里人今天在医院好一通闹呢,说是医院的责任,要医院赔钱。”

我听得唏嘘。

女人不易,做了母亲更不易,尤其是产前产后患上抑郁,又得不到家人关心的那些。

真的怪可怜的。

不过这次,我没把想法说出来。

会让我妈担心的事,我不愿意做。

安飞抹一把额头,“饶饶,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啊?”

医院是中央空调,以往总是调在最舒适的温度。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的闷热。

“我去洗把脸。”我说。

我住的是单人病房,洗漱什么的都很方便。

今晚的确热,水管里出来的水,都带着一股闷闷的温度。

我胡乱冲了几把脸,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镜子里,我的脸干干净净,有水珠在往下滴。

我伸出手,触摸上镜面。

镜子里的人太瘦了,再这么瘦下去,都要脱相了。

我轻轻探口气。

突然,我发现有点奇怪。

镜子上,隐隐约约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我伸手去擦。

擦干净白雾的地方,一点一点展露出一张脸。

几秒后,我的心猛地一沉,手僵硬在原地。

镜子里,又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脸。

可那不是我的脸。

那张脸很饱满,有些浮肿,眼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这是......

是那个跳楼的孕妇!

我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要逃。

我的手用力按上门把手,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哥!哥!”由于恐惧,我的嗓音都变了声调,“安飞!救救我!”

“饶饶?!”

我哥听见了我的喊声,飞快奔了过来。

我在里面拍门,他在外面用力推,“怎么了?!饶饶?!”

我尖叫着,疯狂拍门。

我不敢回头看。

她却找我来了。

一只手,缓缓搭在了我肩膀上。

那只手没什么力度,因为骨头全都碎了,软绵绵,冰冰凉,像只腥臭的章鱼。

她圆滚滚的肚子,顶在了我的腰上。

因为有这么大这么挺的肚子隔着,她要把脸贴在我脸旁,格外费劲。

“哥——哥!”

我已经吓破了胆,除了会疯狂喊我哥救命,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竭力让自己眼睛不要斜视,不要去看那张血肉斑驳的脸。

但嗅觉我却控制不住。

那股子刚从身体里冲出来,新鲜热辣的血气,从身后包裹住了我。

“我的孩子......”

“我要我的孩子......”

她一声比一声凄厉,“那不是我的孩子!”

我俩的尖叫声,一起冲穿了天花板。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安飞用力撬开了。

他一把抱住我,用力抱紧,使劲按着我的后背,“饶饶别怕!哥来了!什么你都别怕!”

“哥——!”我死命攥紧我哥的衣服,崩溃大哭。

太吓人了。

真的太吓人了!

安飞一句话也不多说,就这样抱着我,安抚我,直到我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

“你看见什么了?”安飞小心翼翼地问我。

“镜子,镜子!她出来了!”

我太害怕,以至于语无伦次。

安飞提起地上的螺丝刀,一手牵着手,用力踢开洗手间半掩的门。

我躲在他身后,死活不敢再看一眼。

我怕又看到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第12章

我哥警惕地看着一周,最后视线停留在镜子上。

我赶紧去扯他,让他别看,生怕他也被缠上。

结果我哥只是回头摸摸我脑袋,“就是镜子碎了,别害怕。”

镜子......碎了?

我抬头,看过去。

果然,镜子碎的横七竖八。

可我不是怕这个!

我是——

看着安飞担心的眼神,我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我甚至都不敢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之前的我,总是坚信世界上没有“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然而现在,我却动摇了。

安飞担心地看着我,“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饭,是不是低血糖了不舒服?”

他让我回床上坐着,仔细吹凉鸡汤给我喝。

我没敢多喝,我怕喝多了又去洗手间。

现在那地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到了晚上十二点。

安飞在另一张病床上,睡得的很沉。

我眼皮也一直发沉,但我不敢睡。

只要一闭眼,我就能看到跳楼孕妇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而且......

她在死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我打个哈欠。

熬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我太害怕,身体有种本能的反应,五六点钟我就醒了过来。

我根本没睡好,头一个劲地发沉。

那两三个小时的睡眠里,我好像又做了个梦。

梦里,有条青色的巨蛇,面对面盘亘在我身前。

大蛇身上全是淋漓的血。

它用人类的语言对我吼。

他吼的是,安饶,我会让你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那份凄厉和怨毒太深,以至于我醒了都回不过神来。

我使劲按住太阳穴。

真糟心。

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怪事一桩接一桩,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我有点暴躁。

我哥已经起床了。

有人进来,他跟来人热情地打招呼,“赵医生,查房啊。”

赵医生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只是偶尔来查房而已。

“大夫,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我问。

一般查房不会只有一个人。

“哦,今天都忙。”赵医生低头写着什么。

他询问我一些平常的问题,我一一回答。

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寻常的事了。

全都问完,赵医生就可以走了。

但今天,他没有着急走。

他低头写着什么,似是不经意地问我:“做梦了?”

嗯?

我一愣。

他怎么会知道?

赵医生双手撑在病床边沿上,笑眯眯问我,“梦见什么了?”

我本能地有些抵触。

这话题已经超出医生和病人的界限了。

我不想回答,但他的脸却越贴越近。

一股滑腻腻的腥气,随着他靠近我。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诡异而狰狞。

“是不是梦见我了?”

他的嘴一开一合,不知什么时候,赵医生的头,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蛇头。

就像我梦里的一样!

“哥——他来了!”

我放声尖叫,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用力砸过去。

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直到安飞冲过来。

他抓住我手,“怎么了?!饶饶,怎么了?!”

“他!他——”

我颤抖着,指向赵医生。

赵医生被水杯砸到了头,一脸懵逼地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抓住一只圆珠笔。

他看上去比谁都要茫然无辜,“我,我就是低头捡支笔。”

我喘息着,紧抓着安飞的手。

没有。

周围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蛇头,黏腻的腥气。

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间病房。

我哥好说歹说,给赵医生道了歉。

幸好,我身体最近的确太糟糕,赵医生表示我偶尔的失控能够理解,但是也叮嘱了安飞,说是要让家属盯紧了我,别闹出更大的事来。

安飞出去送赵医生。

我在病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

大概只有我知道,刚才那不是幻觉。

虽然很模糊,但我能感应到。

那条大蛇,就藏匿在我附近。

他就躲在某处阴暗的角落,长长的,血红的信子一吞一吐,用某种怨毒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躲在被子里,大汗淋漓。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墨离。

我看着手指上,那依然碧绿的草戒指。

我清楚记得,六岁那年,墨离告诉我,十二年后,让我用它,去找他换一样好东西。

可他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他都不出现了?

“饶饶?”我哥回来,“你卷被子里干什么,不热么?”

“哥。”我说,“我想回家。”

莫名的委屈,将我缠绕了起来。

我想回家,想回到没生病之前,没遇到这些怪事之前。

安飞摸摸我的头,“乖,不回家,回家有什么好,怪无聊的,你看医院多好,还能吹免费空调呢。”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在我生病之前,安飞最爱玩,大学放假一回家,他就没有在凌晨之前回过家。

然而现在,他只能陪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

我鼻子一酸,“哥,对不起。”

“胡说什么呢。”安飞眼神很温和,“你是我妹,照顾自己妹妹天经地义。”

他抓着个扇子,帮我扇凉,“昨晚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快睡会儿吧。一会儿,咱妈就过来了。”

我听话地躺下。

而且,我也实在是困了。

昨晚,我跟整晚没睡没区别。

现在有安飞守在我身边,又是阳气重的大白天,所以我就没那么害怕。

听着安飞拍打扇子的声音,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下午五点才醒。

见我醒了,安飞才起身,伸一伸懒腰。

我妈也在旁边,“行了,安飞你回去休息吧。”

我妈说,在我醒之前,我哥一直不肯走,怕我醒了见不到他着急。

这一觉,我补得很好,一点都不困了。

但到了晚上,我就后悔了。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根本没办法闭眼。

深夜的医院住院部,格外安静。

一个个病房,安静得就像是一个个停尸间......够了!

我使劲捂着自己的脑袋。

乱想什么呢!

本来最近的蹊跷事就已经够多了,再胡思乱想,我早晚得疯!

睡不着的我,躺在病床上,左翻右翻,看什么都不对劲。

白天还很正常的一切,到了晚上,似乎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第13章

我蒙上被子,试图强行让自己睡着。

约莫过了十二点,走廊上的脚步声,已经彻底没有了。

我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去。

然而......

“吱呀——”

微弱的声音,一下子挑动起了我的神经。

寂静的夜里,门被人缓缓推开的声音,让人牙龈发酸。

是谁走错门了吗?

不,不对。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啪嗒。”

“啪嗒。”

像是某种水生动物的蹼,湿漉漉地拍打在地上。

光线很昏暗。

我看不到那东西,但我能感觉到,那东西不大,只有小小一团。

它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膻气息。

我强忍住干呕,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空调像是失去了作用,我躲在被子里,大汗淋漓。

“啪嗒。”

“啪嗒。”

那声音近了,直逼我的床边。

我有种预感,它应该知道我还没睡。

我紧抓着被角,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睛。

我疯狂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可它就是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

眼下,这比那死去的孕妇来找我还要可怕!

至少那个,我清楚知道是什么。

而眼前这个,我甚至连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有些时候,人的想象力才是最可怕的。

我越是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的大脑就越是不听话。

冷汗已经濡湿了我的头发。

它已经到了我床前。

我能感应到,它抬起黏糊糊的小手,冲我的脸摸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闷响,从楼底传来。

那一声响,让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人的肉体撞击地面时,所发出的声响。

我的心突突一跳。

可也就在这瞬间。

那东西不见了。

我的心跳还在乱着,我悄悄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很安静。

之前“啪嗒啪嗒”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它......去哪了?

这么简单,就走了吗?!

这还是我这些天遇到过的,最好对付的东西。

躲在被子里的我,实在闷得不行。

我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就在我想抓过水杯的时候,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朦胧的月色,照射进来。

今晚的月亮不算亮,所以,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有人在门口那站着。

房门,还是开了一道缝隙的状态。

那人就安静地站在房门处。

然后,她的头,一点一点挤了进来。

她披散着头发,有液体顺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滴落下来。

不知道是水还是血。

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我还是认了出来。

是她。

那个跳楼的孕妇,她又找我来了!

我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我吓得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跳楼又不是我害的,为什么要缠上我不放?!

“呃......呃......”

她喉咙里发出一团意义不明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语言功能似乎退化了。

而且,她似乎看不到我。

她两只骨头碎了的手,凭空四处摸着,应该是在找我。

“夸......凹......”

“夸......凹......”

她一边找我,嘴里一边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

此刻我的大脑拼命运转。

对于这些脏东西,我唯一的知识来源,就是我看过为数不多的恐怖片。

现在我很感谢自己,至少还看过那么几部。

我隐约记得,如果脏东西看不到你,那么就会凭借气味找到你。

只要让她探查不到我的气息,那她就找不到我了。

我抓起被子,捂在自己脸上,将呼吸放慢,再放慢。

经过被子的阻隔,我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果真,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在迟疑。

对,就这样。

我给自己加油打气。

只是放缓呼吸,只是有些憋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坚持到天亮,等天亮了,人多了,她自然就消失了。

我不停地为自己加油。

她的动作,渐渐迟缓了下来。

很好,就这样......

不对。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在房间里找了两圈以后,向一处角落靠近过去。

她分明是在感应着什么。

那一处角落有什么?

我拼命地回想。

随即,我脑海里有根神经猛地一跳!

白天,那地方曾经放着,我换下来的衣服。

在此之前,我见到孕妇跳楼,还有她从镜子里出现的时候,我穿着的衣服,都放在那里。

现在,那些衣服由安飞拿回家换洗。

如果她真的是顺着气息找我的话......

安飞!

我心脏瞬间提到了喉咙处。

她消失在了门口,我僵硬的身体似乎又可以动了。

我迅速起身,去摇晃我妈。

“妈,妈!快醒醒!”

我得回家!

我不能让她伤害到我哥!

可我妈睡得很沉。

不对,她不应该是睡着了,她大概率是被脏东西迷住了。

不到天亮,她是不会醒的。

我赶紧给我爸打电话。

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我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套上鞋就冲了出去。

对于邪祟,我是害怕的。

但我更害怕我哥出事!

如果因为我,连累到了我的家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钥匙也忘记带了。

我用力砸门,喊我哥开门。

没人来开。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我哥该不会......

别乱想,别乱想,我忍着眼泪。

还没看到结果,一切都别乱想!

我抓着栏杆,用力爬了上去。

我家是小区里的独栋别墅区,使使劲应该能爬进去。

但我还没翻上去,就听到有人大喊:“谁?!干嘛的?!”

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在了我脸上。

“是我,大叔,我不是坏人!是我啊!”等我看清来人后,我急忙解释,“我有急事,要回家,我爸妈都不在家!”

保安大叔也看清了是我,“你爸妈不在家你也不能翻墙啊,多危险,你也翻不过去啊。”

他说的没错,栏杆上,全是尖尖的,防盗的东西。

别说我现在,就算是我以前健健康康的时候,我也翻不过去。

那现在怎么办?!

我急得快哭了,我哥现在可是生死一线呐!

第14章

我使劲晃动大门。

我从没这么嫌弃过这门这么结实。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我晃了两下,它居然自己开了。

保安大叔看看我。

我赶紧跟他说没事了,钻进去,关上门。

刚才我敲门的动静很大,安飞不可能听不见。

所以他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已经遇到脏东西了。

我得去救他。

我先去花圃那,找了把锤子。

虽然我不知道物理攻击对邪祟有没有用,但有个防身的东西,总是好的。

“哥?”

“哥?”

我小声喊着他。

家里的灯,全都是关着的,我不敢贸然打开,怕惊动了什么。

我摸着黑,悄悄向我哥的房间移动过去。

我向前走。

“啪嗒。”

我继续走。

“啪嗒”,“啪嗒。”

......是我听错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漆黑的深夜,我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我试探着迈开脚步,但这一次,我只是抬脚,没有落下。

“啪嗒”。

细微的声音,勾动着我的神经。

我猛地回头。

什么也没有。

可我刚才的的确确听到了声音。

我毛骨悚然。

我很确定,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已经跟上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心脏提到了喉咙。

攥紧手里的锤子,我开始拼命跑了起来。

安飞房间的门虚掩着,我一头冲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

安飞不在。

我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害怕。

“啪嗒”,“啪嗒”。

那动静又不紧不慢地出现了。

该死,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我能躲的地方!

我迅速看一圈。

床底似乎是个好地方。

我赶紧钻进去,捂住自己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东西好像真找不到我了,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直在门口徘徊。

我算是躲过一劫了么?

我不敢用力呼吸。

就在这时,我感到眼前似乎垂下了什么东西。

黑色,细长,杂乱黏腻地盘在一起,又垂下。

这......是什么?

一来,我太过恐惧。

二来,这东西出现的实在蹊跷。

以至于,我一时间辨别不出这是什么。

等我明白过来,那是一丛人垂下的长发时,那张脸,已经在我面前展露无疑了。

跳楼的女尸,趴在床上,头直直地垂下来,垂到我的面前。

“找......你......”

她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夸......凹......”

“夸......凹......”

她不听地,用那张嘴唇几乎被磨没了的嘴,跟我重复着这两个字。

我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我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床底,头也不回向门外冲去。

孕妇没有追上来。

我哥不在,我也不想正面跟他们硬干,所以我想跑。

但我太害怕了,跑得时候脚下一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浑身剧痛地躺在地板上。

我从楼梯摔了下来。

骨头应该没伤到,可我实在太痛,一时半会也动弹不了。

“啪嗒”。

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那声音又出现了。

我快被它折磨疯了。

它到底在哪?

我瞪大眼睛,四处看着。

终于,被我寻到了。

月光透过玻璃,洒下来微弱而清冷的光辉。

那一团小小的东西,就趴在角落。

等我看清那东西的样子时,我疯狂地尖叫起来,精神距离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我从没见过这东西。

我在恐怖片里见过死婴的模样,也见过所谓的畸形胎。

可我从没见过这么怪模怪样,只是看一眼就令人遍体生寒的东西!

我得跑。

可我身体本来就虚弱,刚才又摔了一跤,实在是动弹不得了。

它身上无数个婴儿头颅张开嘴。

“妈妈......”

“妈妈......”

“妈妈......”

千百万个细小的声音,往我脑子里钻去。

挣扎时,我无意中看了一眼楼梯。

楼上,跳楼孕妇正在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她嘴里发出艰难的声音。

“夸......凹......!”

夸凹......

我脑子里突然电闪雷鸣的一下。

我听懂了。

她是让我“快逃”!

真正要缠上我的,不是这个跳楼孕妇,而是我身后的婴胎怪物!

我扒着楼梯扶手,想逃。

但我的动作太慢了。

婴胎怪物已经爬了过来。

“嘻嘻......”

“妈妈......”

“嘻嘻......”

跟这样的东西面对面看着,除了极度恐惧,我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有什么感觉。

它靠近我,贴在我的肚子上。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我痛苦不堪,眼神落在了手上那枚草戒指上。

就在我看过去的一瞬,有人从后面将我提了起来。

我大喜。

是墨离么?!

我十二万分惊喜地回过头,又在一瞬间身体僵硬无比。

是......他。

那个蛇尾男人。

他提着我,狞笑,被我扎上的左眼灰白一片。

“又见面了,安饶。”

我心里的希望碎了干净。

这男人绝对不会是来救我的。

我攥紧掌心,摩挲着那枚草戒指,期望奇迹会出现。

蛇尾男人轻蔑地扫过我指间,语气恶毒。

“还想那只死狐狸?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已经快死了,他不会来救你的了。”

墨离他......要死了?

这不可能,他明明还说过要等我,他明明......

蛇尾男人拈起我的下巴,像打量一个玩偶似的打量着我。

他眼底不知为何,有些兴奋。

“求我。”他高高在上地说,“讨好我,也许我会救你一命。”

我咬紧牙,不吭声。

我不相信他。

他每次出现,对我的恨意,都是写在脸上的。

他只想将我碎尸万段,让我受尽痛苦。

他不会救我。

我的倔强,惹来了他眼中四溅的愤怒。

他卡住我的下巴,逼迫我跟他对视。

他声音恨恨的,“已经过去千百年了,我最厌恶的,还是你的眼神!安饶,我总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至于现在......”蛇尾男人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婴胎怪物。

突然,他一笑,“先让你尝尝百子怨的滋味也好。”

他鲜红的舌尖,在我耳旁吞吐,无比怨毒,“你记住,安饶,你终将毁在我手里,不得好死!”

第15章

他身影陡然消失。

我又重重摔在地上。

摔下去的时候,我的头撞在了扶手上,晕了过去。

在晕倒过去之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婴胎怪物,爬上了我的肚子......

第二天。

我是被全家人的声音吵醒的。

我妈醒来以后发现我不见了,赶紧联系了我爸跟我哥。

他们跑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后才在家里找到我。

看我醒来不说话,我妈急得眼圈都红了。

“饶饶,你哪不舒服,跟妈妈说,我们这就回医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婴胎怪物的事。

就算是说了,他们也解决不了。

而且,就算他们去找那位道长,他应该也解决不了。

我现在大概意识到,那位道长所说的,我命里有个坎儿,指的可能就是这件事。

可我要怎么解决呢?

回到医院,我爸妈强行让医院给我做了一通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什么都异样都没有。

但我总觉得,我的身体怪怪的。

我总想吐,又莫名的饿,而且我的小腹,很明显地凸出了一圈。

“别想减肥啊。”安飞看我摸着自己的小腹,警告我,“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病,胖点就胖点。”

“知道啦。”我糊弄他几句,敷衍了过去。

一连两天,我都没有再见到那婴胎怪物了。

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那婴胎怪物,从蛇尾男人的话里听起来,它应该有名字,叫“百子怨”。

只是这名字,我从来都没听过。

好在现在有强大而万能的手机,一切信息只要存在,就能从上面找到。

我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来,开始搜索“百子怨”。

很快,我就从一个小众的灵异爱好者论坛上找到了。

有人告诉我,百子怨是一种邪祟。

它并不是某个死婴,而是无数个无法出生的死婴的怨念,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种怪物,就叫百子怨。

百子怨最喜欢缠上的,就是有身孕的女人。

它会想办法附身在女人身上,吸收掉,更干脆的说,是吃掉女人肚子里的婴孩,再借由女人的肚子出生。

只不过,百子怨就算是借由女人的肚子出生,也不会活过三个月。

死后,它又会轮回成为新的百子怨。

而被借腹生子的女人,同样也活不过三个月。

我看着解说,看得头皮发麻。

这么看来,这东西,不好对付。

我又发出了一条新问题,如果被百子怨缠上,应该怎么办才能逃出生天。

我等了一天,回答我的人不少,但答案是一样的:等死。

开什么玩笑!

我可不想死!

不过......

我真的被百子怨缠上了吗?

我得先确定这个问题。

在医院,想弄到一个验孕棒并不麻烦,自助售卖机里就有。

我支开安飞,偷偷买了几个。

结果居然都是一样的。

每一个验孕棒都显示,我怀孕了。

我坐在马桶上,拿着验孕棒,指尖一片冰凉。

我怀了鬼胎。

先前,我以为自己能坚强地处理好一切,不会被这婴胎怪物拿捏。

可到了现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感觉:怕。

我才只有十八岁。

别说是鬼胎,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怀孕,那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更何况——

我全身发凉,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论坛上还说,如果处理不好百子怨,真的让它生了出来,到时候,死的不止是怀上百子怨的女人。

百子怨的怨气,会影响全家,到时候,会把家里所有人都一个一个缠磨至死。

谁也别想活!

我咬着牙,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放弃。

如果我放弃了,就等于放弃了我一家人的性命。

我自己出事没什么,我不想害了我全家。

思来想去,我最可信的人,还是安飞。

我穿好衣服,将洗手间门打开一道缝,让他进来。

病房里我爸妈都在,我不好直接说。

安飞问我怎么了。

我示意他,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激动,不要让爸妈知道。

然后,我给他看验孕棒。

安飞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哪个混账东西的?!”他气上头了,往嘴里塞烟都塞倒了,“你说,我弄不死他!”

安飞按下打火机的手都在抖。

我苦笑,“比那个还严重。”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百子怨到底是什么,告诉了安飞。

安飞先是摸摸我额头,试试我发烧了没。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但这是真的。”我说。

“不可能,这世界上哪来的鬼胎!”安飞像是要抓狂了。

但,我今天刚在他的陪同下做了全身体检。

如果我怀孕了,并且怀的还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体检结果一定会显示。

安飞愣住了。

他不抽烟了,手却抖得更厉害。

他转头就要出去。

我一把抓住他,“你干嘛去?”

“找高人,仙家,大师......”他胡乱说了几个称呼,烦躁地抓抓头,“反正给你找人解决这事去!”

我就知道,安飞一定会相信我。

但我也知道,找谁都没用。

“你忘了那个道长说的话了?”我提醒他。

他说,这是我命里的坎儿,要看我自己的造化。

能撑过去,他才能救我的命。

“那咋办?”安飞看上去比我还着急,“就放着不管?!”

放着不管,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不能让婴胎怪物出生,不能让它害死我全家。

那个跳楼的孕妇,估计也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宁可自己一尸两命,也不让婴胎怪物出生。

但我不想死。

我想找个折中的办法,既能除掉百子怨,又能让我活下去。

安飞平时是最有主意的那个。

但现在,他只能看着我,小心翼翼问我怎么办。

其实,办法,我不是没有。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示意安飞靠近过来,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你是让我去......?!”安飞瞪大眼睛,“这,行不行?!”

我叹口气。

这是我目前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了,行不行,我也不知道。

但是总得试试吧?

安飞把心一横,冲我一点头,“行,我去,但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出事!”

第16章

傍晚。

安飞帮我支开了爸妈。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药瓶。

安飞眼底全是担心,“饶饶,能行吗?”

“试试。”我说。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

我之前只是听说过,药流可以打掉孩子。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掉鬼胎。

我咬咬牙,吃下了药。

二十分钟后。

我坐在马桶上,肚子一阵一阵地剧痛。

我用力按住肚子,也并没有好一些。

碎裂的镜子,已经被换成新的了。

镜子里面,倒映出我苍白的脸,布满了汗珠。

难怪人流要拿无痛做痛点,原来堕胎是这么疼的一件事。

我抓紧病号服的一角,掌心里湿漉漉的。

一股热流,从我的小腹往下坠。

我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响。

我知道,那是流出我身体的血。

我咬牙忍着痛,过了不知道多久,几乎痛晕的我,才迷迷糊糊恢复了神智。

可以了吗?

我双腿软绵绵的,扶着一旁的扶手起来。

马桶里全是血。

我看都不敢看。

我掀开衣服,看着自己的肚子。

还是微凸。

婴胎怪物呢?

我迟疑着,手掌按在肚皮上。

紧接着,我就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我肚子里动了起来。

“呕——”

我干呕了起来。

这感觉令人控制不住地恶心。

一张婴孩的脸,浮现在我肚皮上。

它完全没有婴孩的可爱,只有狰狞阴森。

我再也忍不住,“呕”地一声,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没有用。

药流没有用。

我跟安飞试着,用尽了办法,都没有用。

等我们折腾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欲哭无泪。

先前那道人说,我会遇到命里的一个坎儿时,我还没想到会是这样。

“先吃点东西吧饶饶。”安飞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哄我,“去买份馄饨给你吃?”

我胡乱点点头。

吃什么,我不在意,我只是想自己待会儿。

安飞一出门,就下起了雨。

我觉得憋闷,就离开了病房。

没地方可以去,我就沿着楼梯,漫无目的地,一层一层往上走。

去天台的门没关,我就上去了。

今天的雨不算大,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雨夜。

唯一不同的是,十二年前那个雨夜,有墨离救我,把我带回了家。

墨离......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草戒指,蛇尾男人的话,又一次响在我耳边。

他说那只狐狸已经自身难保,不会来救我了。

我莫名有些委屈,心里堵得慌。

无论是墨离,还是蛇尾男人,亦或者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事。

这些明明都该与我无关啊!

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些奇诡的事情里?!

我蹲下身,眼泪实在忍不住了。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孕妇为什么会选择跳楼。

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连累自己的家人。

如果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说不定,我也......

我看向天台并不高的围栏,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过去。

我恐高,平时是不敢往楼下看的。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视线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样,甚至莫名有种跳下去的渴望。

千百个模糊的声音,在我耳旁喧嚣:“跳!跳下去!”

我目光呆滞,脑海里只剩下了那个让我跳下去的声音。

我摇摇晃晃,站在天台边缘。

只差一步。

只要往前迈一步,我就可以解脱了。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几秒后的自由与解脱。

然而。

下一秒。

一阵狂风,猛烈地对着我迎面吹过来。

我浑身一紧,雨水拍打在脸上,瞬间恢复了清醒。

可我的脚已经迈出去了半步。

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斜了过去。

恐惧扼住了我的咽喉。

忽然,一声轻笑,从我耳旁划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人拉了上去,撞进了谁的怀抱。

“墨离?!”

我含着眼泪,却依旧可以看清眼前的人。

墨离的身影,比上次还要浅淡,半透明,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你不是——?!”

我张嘴,思绪却乱糟糟。

我有太多话想问他,那蛇尾男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他自身难保么,还有他说他等我,他在哪里等我,我要怎么去找他,还有......

太多的问题撞在一起,甚至让我的话卡壳了。

墨离却只是笑,指尖抵住我的嘴唇,让我安静。

“我能见你的时间不多。”他说,神色宁静,长发在空中飞舞。

我立即明白过来。

他是要我说最重要的。

“救救我!”我紧抓住他的手。

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尽管我对墨离,总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

可现在只有他能救我!

一想到如果没人帮我,我家的下场会是什么,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向外滚。

“又哭了。”墨离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我看不清他的眼底,究竟是怜惜,抑或是什么。

“你从前不是这么爱哭的。”他说。

我哽咽,“求你,帮帮我。”

哪怕不帮我也可以,只要可以保证我家人能活下去,不被百子怨牵连。

墨离嘴角,却勾起一丝莫测的微笑。

“想让我帮你,也得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帮。”

什么意思?

我茫然而慌乱地看着他。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任何可以跟他做交易的东西都没有。

他想要什么?

墨离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

他握紧我的手,附身,凑在我耳边,“你可听过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松开手,我的掌心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墨离退后半步,凝视着我的视线,“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墨离——”

我想伸手去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在瞬间消失不见。

只有我手里那把冰凉的匕首,提醒着我,墨离的确出现过。

雨停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

他给我这把匕首......为什么?

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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