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谋小五(小七许某)免费全文阅读完整版_(小七许某)谢谋小五大结局最新章节_笔趣阁(谢谋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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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谋小五》精彩章节试读

月出东山,于斗牛之间徘徊。

此时已经不早,章德公主的车驾将小七送至兰台后门便也就打道回宫了。

后门是小七与槿娘一早便约定好的,她去四方馆一来一回至多两个时辰,槿娘只需提前在门内守着,待响起叩门声便悄然放她进兰台,她笃定无人能察。

小七之所以确信,是因了许瞻从不命她带病侍奉。

尤其,是日病发是他亲眼所见。

小七也确信槿娘必藏于门后,只因她们有同一个“仁”。

里应外合,万无一失,不会出错。

小七信步潜至后门,拉住衔环兽首(即门环)轻轻叩起。

门内无人回应。

再叩。

兰台高门紧闭,再叩亦无人回应。

小七陡然一惊。

再去推门,门已经上了锁。

小七心里一凉。

槿娘反水了。

仔细去想槿娘应她的神情,那瘦出颧骨的人曾定定望她,幽幽说着,“我这条小命,折腾不起了。”

槿娘穿着那件袍子,她还说,“我喜欢,但我不要。”

她说她要等到名正言顺的那一天,要正大光明地穿出去。

如今分辨起来,才明白槿娘的笑意不达眼底。

槿娘必是去向许瞻告发了她私逃兰台,这才将她锁在门外。

小七不怕许瞻责罚,唯怕那君子协定变成一纸空文。

心里千回百转,生生地将她逼出眼泪,怃然长叹了一声,“槿娘啊!”

不恨槿娘反水,她恼恨自己的轻信。

燕人到底是燕人,燕人与魏人怎会做成朋友。

离开兰台长路漫漫,费尽心思都未必成事,槿娘大概是等不及了。

或者,她怕自己再因此受责。

她只需向许瞻告发,告发姚小七私逃兰台,私会魏使。

公子好洁,必不能忍。

槿娘取而代之,何其简单。

可笑。

可悲。

可叹。

人不能眼巴巴地等死,小七只能自救。

也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那便趁许瞻拿人之前,先一步潜回听雪台去。

当即沿着高墙四下打量,只想着寻一棵不算高的树攀爬进去,便也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沿着墙根走了许久都不见有树,却也不必意外,为防刺客盗贼,墙外无树才是常理。

又急又惧,如热锅玄驹(即蚂蚁古称)。

小七不甘死心,继续往前走去,天不亡她,不多时竟叫她发现一个狗洞。

狗洞是为猫狗进出府邸所留矮门,并非给人行走。

与那罗刹相比,狗洞算什么,不怕。

狗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小七无所畏忌,半分都不曾迟疑,缩紧了身子不管不顾地往洞中钻去。

洞口不大,但她身量也小,蹭了一身泥土总算入了洞。

她想,只要进了兰台,就一定有办法。

许瞻审讯小七多回,小七自然总结出一套经验来。休管他问什么,她只需咬定自己没有去过四方馆,没有密会魏使,她咬定了就不会松口,他该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毕竟他并没有打算要她死,好似也没有打算赶她走。

但若真要赶她走,她倒要拜谢槿娘了。

眼见着就要钻进来了,忽而犬吠之声乍起。

小七在矮洞里陡然一凛,便听那猎犬疯一般地吠叫,兰台之内顿时灯火通明。

她看见了许瞻的宝蓝色衣摆与玄色缎履,两条长长的玉佩打着璎珞,好似串着密密的宝珠垂到了袍摆。

她的十指在地上死死抓着,不知嵌进去多少泥子砂砾。

兀自一顿,便要往后退去。

“进来!”

那人喝道。

从声音里能分辨出他此时已经动了怒气。

小七两眼一黑。

这回是真的要完了。

她被抓了个现行。

她在狗吠声中爬出了洞口,就势跪了下来。

许瞻便立在身前,月色里如青山般挺拔的脊背没有一丝晃动。

其后是七八个寺人提着宫灯,牵着猎犬。

她看见槿娘垂头跟在许瞻身后,提着宫灯微微发抖。

槿娘没有抬头,但兰台只有两个婢子,她知道不会有旁人,那就是槿娘。

心里什么都明明白白了,方才的惊惧渐渐退去,人便也坦然了许多。

小七怃然打量着周遭,这是兰台的西林苑,这里养着他的猎犬和青狼,那狂吠与狼嚎声此起彼伏,骇得人头皮发麻。参天的古树遮住了月光,月光却在一旁的水墨湖上映出明亮的光泽。

那人眼风扫来,声腔疏离凛冽,“人不做,做起狗来了?”

小七垂着眸子,无话可说。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钻了狗洞,的确没什么好辩白的。

他抬手示意,那七八个宫人当即躬身退下了,犬吠声逐渐远去,狼叫声也渐渐消停,周遭很快暗了下来,只余下一盏宫灯发出晦暗的烛光。

那人问,“去了何处?”

“四方馆。”

“见沈宴初了。”

“是。”

他的唇齿间逸出两个冰凉刻薄的字来,“娼妓。”

小七眸中支离破碎,一股酸涩之感兜头浇来,生生地将她的眼眶逼得湿润起来。

娼妓。

他总是这般看她。

从前斥她低贱浮荡,如今亦讥她与娼妓无异。

是了,若不是心里认定了她是这样的人,便不会动辄便要将她送去营中了。

那人当真是厌她至极。

他又讥了一句,“就这么急着去自荐枕席?

她忍住声中的轻颤,“那是我表哥。”

他阴鸷笑起,“他定见过你身上的‘许’字了罢?即便如此,他也要你?”

小七怔然望他。

那人不急不缓,轻描淡写,“听闻你母亲便是背弃母家与人私奔,是与不是?”

小七的脸刷得一白,身形一晃,仿佛被抽走了三魂六魄。

她的出身并不光彩,因而才被沈家不容。

正是因了母亲当年私奔,才使她被沈家拒之门外,轻视她,辱骂她,责打她。她们从不叫她的名字,只叫她“不值钱的”,叫她“要饭的”。

因了这个缘故,她在沈家从未抬起头来。

但是她想,她的父亲母亲鹣鲽情深,多少年都相敬如宾。

她印象里的母亲终日缠绵病榻,瘦骨嶙峋,但那样的母亲依旧被父亲捧在手心,轻声细语地说话。

这样的父亲母亲,怎会像旁人口中那般不堪。

如今许瞻竟也当着槿娘的面议起了母亲的事,他必是将她的身世打听得一清二楚。

是了,年前他的密使便已去大梁打听过了,因而才知道她与沈晏初的关系,也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她的女儿身。

小七仰着头,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

再怎样,与他何干。

她大声驳他,“沈家的家事,与公子有什么关系!”

第70章铁项圈

那人闻言眸子一眯,缓缓俯下身来,“魏俘。”

初时,他只叫她“魏俘”,后来,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叫她“小七”,小七茫然失神,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许久没有听过“魏俘”这两个字了,再后来,他只有动怒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

那人的目光冷冷瞥来,便似他的青龙宝剑一般,好似要将她寸寸割开,剜去她的皮肉,破开她的肺腑,全都剁碎了喂他的猎犬青狼。

“你早把我的话忘了。”

他说过什么话,小七记不分明。

但他说过许多吓唬她的话,譬如,“到了燕国,自然杀你”“掐断你的脖子”“缝上你的嘴”,他还说过,“魏俘,你是我的”。

还有许许多多,她不记得了。

但那人抬手扣上了她的后颈,在她的脖颈之间细细摩挲。

借着月色与宫灯,能看出他的眸光泛着十分危险的气息。

眼角眉梢,似笑非笑,似在打量将将捕获到手的猎物。

小七心中猛地一跳,就是不久前,就在青瓦楼,他将她的脚腕拴上了铁链,当时就如此时一般在她的颈间揉搓,那时他说,“再有下次,便拴在此处了。”

小七蓦地回过神来,而后瑟然打了一个寒战,人便心慌气短起来。

不需怀疑什么,她激怒了许瞻,许瞻便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她极力屏气敛声,但愈是屏气敛声,便愈是心慌气短。

若不是他的掌心尚将她牢牢扣住,她必要退得离他远远的。

那冷厉的凤目叫人不敢直视,她旦一垂眸,那人偏偏手上作劲,迫她抬头。

分明恨不得捏碎她的颈骨,开口时却沉声静气,“想起来了?”

小七一句话也不肯答他。

“魏俘,晚了。”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他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好似在垂询她的意见一般,“试试罢?若不合适,再命人打一副金的。”

她心里刺痛,这才看见那人手里握着的是项圈。

与西林苑猎犬一样的项圈。

难怪总如此待她,不过是因了在他看来,她与他圈养的猎犬别无二致。

小七眼里噙泪,她的傲骨与体面被他毫不留情地践进了泥里,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

她从前也告饶,也求他,但没有哪一次哀求是有用的。

他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从不会因她的告饶退让。

“吧嗒”一声,项圈上了锁。

粗陋,阴凉。

他缓缓起了身,“我眼里容不得脏东西,去罢,下水洗净。”

小七剖心泣血,怔然失神,她喃喃问了一句,“公子,小七当真那么恶心吗?”

周遭犬声不止,他大抵是没有听见罢,抑或是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实则压根不曾发出声来。

因为他见她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便拽起了她的项圈,将她一把拖了起来。

她来不及站起身,便被他往湖边拖去。

他力道很大,走得又急,小七全然被他拖拽着前行。周身的重量全都压到了铁项圈上,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她面色惨白,无声痛哭。

她想,小七呀,你真是该死的人啊。

你生来便不被人所喜,不该在这个世间存活。

你这样肮脏恶心的人,便该被人愚弄、背弃、折辱。

茫茫然失着神,恍惚看见槿娘也追了上来,她好似拖着哭腔,“公子饶了小七吧!公子......”

何其可笑呀,将将背弃了她的人,此时在为她求饶。

那人步履未停,仍旧拖着她疾疾往前走着。

小七只听见西林苑的青狼复又嚎叫起来,适才平息下来的犬吠声又响了起来,将兰台扰得鸡犬不宁。

很快连这些也听不见了,耳间回荡的都是“娼妓”二字,都是“私奔”二字,都是“自荐枕席”四字。

先是前两个字在耳畔回响。

继而是后四个字在耳畔回响。

后来这二字四字又打破了次序,在脑中周璇反复。

她被这八个无形的字死死地捆缚住了,又听见一声,“进去洗净!”

忽而身上一轻,整个人好似飞了起来,紧接着“砰”得一声,冰凉的水立时将她淹没。

小七意识到自己被扔进了湖里。

是了,她是“脏东西”,该把自己洗干净。

可该怎么洗呢?

她不会游水,她整个人都没在了湖里,她不知道该怎么洗。

心里依旧在想着那八个字。

但她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陷在了兰台里。

她原是十岁跟着病重的父亲去了大梁,在沈家住了两年,十二岁开始跟着大表哥去了魏军大营。

这三年一直都在大表哥身边。

因而她本就应在大表哥身边。

为何后来成了战俘,便不能再回大梁,也不能再回到大表哥身边了?

为何连见一次都不行,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小七想不明白。

她见的人是自己的亲表哥。

见表哥一回便成了“娼妓”吗?便是“自荐枕席”吗?

她连大表哥的衣袍都没能碰一下,她很想扑在大表哥怀里,她很想要大表哥好好抱一抱她,但就连抱一下都没有。

这便是“自荐枕席”了吗?

抑或槿娘告密的时候,便说了这样难听的话。

她在许瞻眼里一向不干净,槿娘说的话,许瞻没有不信的道理。

抑或对许瞻来讲,休管槿娘说什么,她的出逃便是原罪。

小七溺在水中,冰凉的湖水刺得她肌骨生疼,她不记得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如今是燕国的什么年号。

仿佛是燕庄王十几年,数日前进宫她还见过燕庄王,那是个有疾的老者,记得沈淑人不久之后便要嫁过来给燕庄王做王姬。

沈淑人也是背弃她的人,可惜还不等与沈淑人好好算一帐,她便要溺死在兰台的水墨湖里了。

如今大概是四月底了吧,水墨湖的水依然这么凉。

第71章暴室

原以为这一生就止于此夜了。

此夜曾月色如水,四方馆里人淡如画,小七见过了大表哥,诉过了衷肠,并没有抱憾之处。

至于后来在兰台发生的事,狗洞啊,项圈啊,背弃啊,欺辱啊,她会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向孟婆多讨几碗汤。

她原也是个“要饭的”,想必孟婆不会不给她。

恍惚间似乎看见有人穿着宝蓝色的衣袍,那打着璎珞的玉佩与宝珠在水里轻荡。

是那个人罢?

不断下坠的身子蓦地一轻,旋即腰身一紧,忽地一下就出了水面。

口鼻之间陡然透了气,乍起的夜风吹得她瑟然一抖,周遭的犬吠声震耳欲聋,槿娘轻声啜泣,一切好似都在提醒着小七,她又回到了最难堪绝望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还要活着?

她想不明白。

那人的衣袍也都湿了个透,惯有的雪松香被湖水洇得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了。

小七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泪,只是冻得连连打着冷战。

她有无数个被冻得堕指裂肤的日夜。

魏昭平三年冬第一回出逃燕营,被他缚了双手系于马后拖行。

清晰记得马跑得很快,她瘦削的身子在雪地里不住颠簸,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印痕来。

那时她浑身是雪,破烂的衣袍几乎被雪洇透了,四肢百骸都被冻得失去知觉,那一夜她紧闭眸子拼命捱着,总想着以后必定会好起来,因而熬得住,也熬了下来。

如今,却不知是为何捱下去了。

呛咳出许多湖水,原本凉彻肺腑,咳出来的时候竟是暖的。

听那人道,“不懂水性,怎么不说。”

语声比方才柔软许多。

小七心绪恍惚,是了,她在山间长大,没有人教她游水。

她没有答他。

那人又问,“你可知错了?”

但小七没有错。

见自己的亲人有什么错?

因此她怔忪许久,最后低低喃道,“我没有错。”

那人闻言默了片刻,连道了几声,“好!好!”

须臾将她扔到一旁,声音不冷不热地,“自今日起,不再有君子协定。”

她这辈子只有君子协定这一条出路,君子协定没有了,她便什么出路也没有了。

她这一生的咽喉都被许瞻紧紧地遏住了,毫无翻身的可能。

方才被折辱都没有哭,被扔进湖里都没有哭,此时却流出泪来。

她想,方才怎么就没能淹死?

若是淹死,便一了百了,不必再想着逃回魏国,也不必再想着如何在兰台辗转求生了。

她知道许瞻并不难哄,也许认个错他便不会再为难责罚。

然而周身发着抖,认错的话却说不出口。

认了错便是认了他的话,便是认了“娼妓”,认了“私奔”,认了“自荐枕席”。

若是认了错,那这颈间的项圈算什么,方才被丢进湖里又算什么?

她死也不认。

甚至脱口而出,“是公子错了。”

那人笑了一声,好一会儿过去才淡漠吩咐,“既无疾,便不必再喝药了。”

言罢转过身去,朝槿娘命道,“跟来侍奉。”

小七如一具残破的人偶趴在地上,眸光支离破碎中,看见槿娘提着宫灯紧跟那人离去,她回眸时眉眼生光,掩不住满心的欢喜。

这便是槿娘一直所求的,做公子姬妾,或则做他近身侍奉的婢子。

她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迅速求得了自己的“仁”,那自然没有不欢喜的。

小七怆然长叹,却也没有怨恨,这世上谁人不是为自己活着。

她出逃是为自己,密见大表哥是为自己,次次也皆是为了自己。槿娘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却次次因她受责。

而今槿娘为了自己出卖她,她也不该心生怨恨。

只是心里明白了,人心便是如此。

沈淑人如此,槿娘亦是如此,不分到底是魏人还是燕人。

信了沈淑人,转眼便被沈淑人卖了。

信了槿娘,转眼也便被槿娘卖了。

她们都把她卖给了许瞻。

不必生怨,要怨便怨自己不长记性,怨自己轻信盲信。

春寒料峭,长夜未央,小七就在湖畔蜷着,湿透的衣袍都要被风吹干了,人却没有地方可去。

从前还能回听雪台,而如今听雪台是槿娘的。

不,也许过了今夜,槿娘就要从听雪台搬出去了,搬去他的青瓦楼住。

青瓦楼的卧榻有昂贵的鲛纱帐,有锦衾茵褥,青瓦楼的地上遍铺羊毛长毯,槿娘定然喜欢。

大表哥将她视若珍宝,许瞻将她当作低贱娼妓,她犯了错,他便换一个不低贱的槿娘侍奉,多简单的事。

想了半夜,都想不到自己该往何处去。

可怜如今魏国回不去,兰台也没了立足之地。

生与死的念头在心里辗转,她没有将来,她的将来就似这漫漫长夜,不见光明。

她甚至想,倒不如就投进这一池湖水里,也算有了个去处。

但想到大表哥温热的掌心,想到大表哥的玉环,想到大表哥对她说“护好自己,等我来接”,她便下定决心。

直到东方既白,听见有脚步声一深一浅地走近。

那人声音嘶哑,无力唤道,“小七,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声音便知是槿娘。

小七依旧蜷着没有动,亦没有答她的话。

她该在青瓦楼侍奉她的公子,不该来看笑话。

槿娘缓缓跪坐下来,她听起来亦是神思恍惚,“小七啊,这里冷,我们回听雪台吧。”

许久不闻小七说话,槿娘怅然叹了一声,自顾自开了口,“小七,你可知道什么是暴室?”

“暴室啊,那是专门惩戒犯错宫人婢子的地方。”

她从前总是咋咋呼呼说话,如今开口竟似个垂暮老人。

“我从前只知道宫里有暴室,听说最初是织作染练的地方,后来便成了后宫的炼狱。”她惨笑了一声,“我竟不知道兰台亦有。”

她含泪笑了起来,“我这辈子都不能去公子身边了,再不能了......”

继而掩面痛哭,“是我的错,我鬼迷了心窍,自仗着有几分姿色,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可公子是什么人呐,他是王室嫡长子,是燕国未来的君王,哪里是我一介乡野村妇能肖想的......”

小七抬眸看向槿娘,她的两侧脸颊十分肿胀。

“原是想着,公子将我从易水带回来,待我必是不同的,哪知道这些不同皆是为你。”

“你大概觉得不信,我却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槿娘喃喃说道,“一个婢子,竟穿着与主人一样的衣袍进宫面见主人的母亲,分明犯的是滔天大罪,人竟好好地回来了。”

“你回来时唇上沾血,是公子亲过你了,我能看出来。”

“公子好洁啊!”她越发悲伤,“二十年未碰过女子,没想到他竟亲了你。”

“到底是我自己太蠢了,被猪油蒙了心......”

“原想着你与魏使深夜私会必会引公子厌弃,原以为公子会把你驱走......公子亦是傻的,扔湖里便能洗干净吗?”

她含泪笑了起来,“你心里的人是魏使,洗不干净。”

第72章背弃

小七寒心酸鼻,片刻回过神来。

连槿娘都知道她心里的人是沈晏初,许瞻那样的人怎会看不分明。正是因了他看得分明,所以才不许她提“大表哥”,也不许她私下见面。

“我便是个傻子也什么都明白了。”槿娘怅然叹道,“明白了,也就放下了,不去想了。”

天光愈发亮了起来,能看清槿娘红肿的脸颊全是血条,她的颈间亦有深深的勒痕,露在外面的双腕横七竖八都是一道道的伤。

小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因槿娘的出卖受了罚,槿娘亦因自己的出卖在暴室受了一夜责打。

可好似也并没有什么可欣慰的。

没有。

反而是无尽头的悲伤。

悲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槿娘一人。

悲的是这世间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

小七喃喃叹道,“槿娘,你这是何必呀。”

槿娘鼻子一酸,唰地一下又掉下泪来,“小七,我后悔死了!你打我吧,骂我吧,只是不要再怪我了!”

她伏在小七腿上,歉然流泪,“小七,我们还做朋友罢......”

小七身上阵阵发冷,开口时却平和笑着,“你是燕人,燕人怎么会与魏人做成朋友。”

数月前,裴孝廉曾建议许瞻赐鸩毒,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是没错的,小七是魏人,魏人便是魏人,与燕人永不可能是一条心。

她望着越发分明的天色,喃喃叹道,“我杀了许多人,许多人亦杀过我。”

她取过他人的命,他人诛的是她的心。

槿娘哭道,“小七,以后我再不会有二心了!”

小七抬眸看她,她哭得厉害,她的肩膀一颤一颤,止不住地抖动。

她轻轻去抚摸槿娘散乱的乌发,只觉得掌心指腹黏黏腻腻。

这黏腻她十分熟悉,黏腻的是血。

槿娘的头上亦是血。

小七顿然头皮发麻,暴室果如其名。

“你向公子告密,公子该奖你,为何却又罚你?”

槿娘打了一个寒战,她失神说道,“公子说,我不该背弃姚姑娘。”

小七怔然问道,“姚姑娘?”

“是,公子是这么叫的。”

小七默然无言。

她是魏俘,是娼妓,是低贱浮荡的脏东西,从来不配他叫一声什么“姚姑娘”。

她不领这个情。

槿娘继续道,“公子说,背弃姚姑娘的便该死。”

“但公子没有要我死,他留了我一条命,他说我的命是因姚姑娘留下的,日后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小七头疼欲裂,还是强撑着回她,“这样的话你不必当真,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做我不得不做的事。”

这样的话何必当真呢,他自己轻贱了她,又不许别人背弃她。

槿娘不肯,她依旧伏在小七膝头不肯起身,“若不是因了你,今夜我走不出暴室。他们说要砍断我的腿,要毒哑我的喉咙......”

她说着话,又哭了起来,“还险些将我丢给那些寺人糟践......我再也不可能侍奉公子了!”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以后都跟着你。”

蠢话。

小七记得槿娘最初是怎么来的,最初在易水别馆便是奉了许瞻之命来监视她。如今非要说这般蠢话,不过还是换个由头来监视她罢了。

这又是何必呢?

她也无处可去,不必再命人来监视看管。

她蜷在地上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方才还阵阵发冷,眼下又忽地烫了起来。

槿娘去拉她,“天要亮了,我们回去吧!”

小七望向天边,是呀,晨光熹微,天色将明。

这一夜狼嚎犬吠,她的事想必早就传遍了兰台,很快就会有寺人路过,他们会看见血淋淋的槿娘,会看见她颈间的铁项圈。

兰台仅有的两个婢子,到底是连最底层的寺人都不如了。

可她头重脚轻起不了身,整个人骨软筋酥,一点气力都无。反而卧在冰凉的地上是难得的舒服。

她打起精神低喃,“槿娘,你回罢,我起不来......先睡一会儿,睡醒了便回。”

槿娘也许还在说什么,但小七疲累至极,耳畔的声音渐渐飘忽远去,渐渐地什么也听不见了。

好似睡着了,又好似还有片刻的清醒。

鼻间是浓浓的血腥气,身下的人高低不平地徐徐往前挪着,依稀记得兰台的路大多由青石板铺就,怎么走起来会高低不平呢?

小七努力睁眸。

眼泪啪地一下滚了下来。

她身下的人是槿娘。

是在暴室受了一夜刑罚的槿娘,此时正一瘸一拐地背着她往听雪台去。

她烧得口干舌燥,但仍旧对身下的人说起,“槿娘,你我何苦啊......”

何苦彼此为难。

槿娘大概听见了罢。

那一身伤的人脊背一僵,须臾双肩轻颤。

她也在忍声痛哭吧。

这一日的天色亮得比寻常晚了许多,天色青青的,似在酝酿一场急雨。

蓟城春日一向雨少,旦一落下便是雨僝风僽。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到鸳鸯瓦当上,顺着青黑的屋檐急急滚了下去,在屋檐上挂起一幔白白的水帘。

小七偶尔睁眼,见外头烟雨迷蒙,黑压压的一片,窗外的木兰树在狂风里四下打着摆子。

颈间勒得难受,她伸手去探,触手冰凉,颈间的铁项圈仍在。

槿娘亦在昏睡,她血淋淋地卧在地上,就似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人偶。

这吃人的兰台。

这吃人的燕国。

这吃人的世道。

小七烧得舌敝唇焦,她裹着被子去取水喝,亦试着去喂槿娘。

槿娘昏迷不醒,连水都喂不下去。

小七不敢想,这样的槿娘是如何一步步地将她背回了听雪台。

她捏开槿娘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喂下几口。自己也撑不住了,天旋地转地回了卧榻,人兀自叹着,阖上眸子不知何时复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廊下还滴着细细碎碎的声响。

迷迷糊糊好似有人正坐在榻旁,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一旁默然坐着,轻抚着她的乌发。

小七不知来人是谁,但来人指间温柔。

待她温柔的人不多,如今这世间也唯有大表哥罢了。

那想必这便是大表哥。

他知道自己发起了高热,便来梦里陪她。

口中一股草药味,大概不知何时已饮过药了。

颈间不再拘得难受,那铁项圈好似也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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