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褚曣)卫蓁褚曣免费全文免费阅读_卫蓁褚曣(卫蓁褚曣)大结局最新章节_笔趣阁(卫蓁褚曣)

卫蓁褚曣 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说,是卫蓁倾心所创,剧情主要随着卫蓁褚曣发展,这本书机构严谨,文不加点,卫蓁褚曣的内容简要是:半晌后,卫蓁道:“有没有可能,会是巧合?”◎我呀我呀,我不小了◎卫蓁困在太子寝殿,哪儿也去不了。现在知道她在这里的只有苏妗和太子暗卫,外头的宫女和侍卫都不知晓,她要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宫,那就等于告知众人,她昨夜宿在东宫。这要是传出去,祖父与父亲母亲指不定怎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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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褚曣》精彩章节试读

半晌后,卫蓁道:“有没有可能,会是巧合?”

◎我呀我呀,我不小了◎

卫蓁困在太子寝殿,哪儿也去不了。

现在知道她在这里的只有苏妗和太子暗卫,外头的宫女和侍卫都不知晓,她要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宫,那就等于告知众人,她昨夜宿在东宫。

这要是传出去,祖父与父亲母亲指不定怎么生气。

可若她就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事!

也不知道阆王府现在是怎么个情形。

他将她留在这儿跑去提亲,真的不会被打断腿么。

应当不会,他到底是储君,祖父就算生气,应当也不会动真格。

卫蓁心不在焉的在太子寝殿中用完早膳,苏妗便道:“姑娘,奴婢带您出宫。”

卫蓁一愣:“能出宫?”

“不会被人发现吗?”

苏妗轻笑了笑,带着卫蓁走到太子床边,她当着卫蓁的面,伸手在床侧一块凸出来的龙纹上左右扭了几圈,紧接着,一阵响动传来。

卫蓁转过头,便见墙边的柜子往两边挪开,露出一跳漆黑的甬道。

“这条暗道通往香山别院。”苏妗道。

卫蓁眼睛一亮,她若从香山寺回去,便顺理成章了。

“十八与十九会同姑娘一道过去。”

卫蓁点头道了谢,便急忙进了甬道。

苏妗动了动唇,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在两个暗卫进去后,便关上了暗道。

-

圣上一散朝就派了心腹暗卫去阆王府打探,此时暗卫回来将他在房檐上看到的情形事无巨细的禀报了一遍。

林阙在一旁听的眉心直跳。

虽说论辈分,太子殿下是孙辈,但这毕竟是储君,阆王如此...

“好,打得好!”

圣上一拍桌檐,神色隐有几分激动:“前两日还跟朕这儿目无尊长,这狗崽子,就该好生教训教训!”

“还有半夜将姑娘家带进东宫,这像什么话,就该狠狠揍他一顿!”

“再去仔细盯着,有情况立刻来报。”

暗卫:“是。”

林阙:“......”

暗卫走后,他偷偷瞥了眼圣上,见圣上眉眼中尽是愉悦,连批奏折时眼里都带着笑。

林阙便明白了。

圣上这是真的高兴。

他起初只以为圣上是真的因为阆王教训了太子而开怀,直到他细细琢磨后,便窥到了更深处。

圣上总同他提起过往,近年来提的愈发多。

从圣上怀念的神情中他不难看出,那时候的褚家是怎样一片其乐融融,虽然也时常鸡飞狗跳,但也是幸福令人向往的。

褚家老爷子很早就卧病在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阆王管家,褚二爷,三爷也都还在,他们时常与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一起闯祸,一起挨罚,后来多了个太子,再后来,又多了个宋淮。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圣上口中的盛景。

他只看到圣上与阆王,盛安郡主府君臣有别,没看见阆王拿藤条管束小辈,也没看到郡主提刀劈圣上的门,更没见到太子殿下调皮的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整日滚得一身泥,在外闯祸回来,挨上阆王一顿藤条。

他见到太子殿下时,小少年已是沉默寡言,一双眸子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今儿太子这一闹,也算是打破了多年来的平衡,隐约叫圣上看到了昔日的光景,也不怪圣上开怀。

-

阆王扶额听着十二个媒婆你一句我一句,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手:“行了!”

还文质彬彬,温和有礼,再说下去,怕是天上就要响雷劈他阆王府了!

“提亲暂且不论,人呢?”

阆王忍着不去看太子,一看他就又恨不得提着扫帚再揍一遍:“把人还回来,其他再论!”

褚曣朝长福示意,后者带着礼部尚书与媒婆退了出去。

待人都出了厅,褚曣赶紧道:“二爷爷,蓁蓁现在应该在香山别院,从我寝殿的暗道里走的,二爷爷放心,绝对没人知道蓁蓁昨夜进过东宫。”

阆王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

但他心里依然气不过,就算再打一顿也气不过!

“蓁蓁才回来,我还要留几年,太子殿下请回吧。”

还要留几年?

这他哪等得了!

褚曣朝外头看了眼,见四下已无人,他起身飞快走到阆王跟前,如幼时般砰地跪下抱住阆王的膝盖耍赖:“二爷爷,几年不行的,太久了,我都快二十五了,等不了了。”

“要不您再打我一顿?”

“打一顿少一年,好不好?”

在被褚曣抱住腿摇晃的那一瞬,阆王一阵恍惚。

那一刻,仿若回到了在樾州褚家,小东西跟人打架打输了回来,哭着求他给他撑腰。

‘二爷爷,他们太欺负人了,好几个人打我一个,您要给曣曣做主啊’

‘打输了就输了,小孩子间的事,我如何做主’

‘打回去啊!二爷爷要是不好意思去打,就叫二叔父,三叔父,姑姑去打’

忆起过往,阆王眼眶突地一酸。

若天下未乱,此时此刻,樾州褚家应当仍旧热热闹闹,也和乐融融,何至于分崩离析。

“二爷爷,二爷爷?”

阆王回神,低头瞪了眼趴在他膝上的太子:“你过了今年才二十二,蒙骗我老了不记事?”

多少年了。

从他母亲走后,他再未在他跟前撒娇卖痴,也再未像这样生动活泼过。

他每每听到太子喜怒无常,性情暴虐,心都会狠狠的一痛,若是他母亲还在,他定是奉京城最明朗,最璀璨的少年郎。

当年的一切,深深的扎进所有人的内心深处,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

每个人都在逃避,同时也是为了朝堂安宁在尽量避嫌,于是他们越走越远,仿若曾经的温馨只是一场梦。

“二爷爷不老。”褚曣道:“二爷爷过不了多久就能抱重孙了。”

阆王笑哼了声:“容锦还小,没那么快成婚。”

褚曣忙指着自己:“我呀我呀,我不小了,蓁蓁也不小了。”

阆王看他一眼,抬起头,隐去几丝泪光。

当年褚家迎娶大少夫人,因家中没有主母,还是他一手操办。

如今物是人非,奶娃娃也到成婚的年纪了。

“二爷爷,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想想,这世上除了我,您放心将蓁蓁交给谁?”

阆王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额头:“正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才不放心。”

“你幼时就是个野猴子,成日窜天窜地,什么祸没闯过?”

褚曣眼神微微一闪,轻轻将头趴在阆王膝上:“可我现在长大了啊。”

阆王愣了愣后,才如多年前一般,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是,长大了,如今也不叫闯祸了,叫凶名远扬,威震四方,让人退避三舍。”

褚曣无声勾了勾唇,声音软了下来:“说明二爷爷教导有方。”

“我的枪法可是得了二爷爷的真传。”

阆王心中的气此时早就散了,闻言只笑了笑。

褚曣那些年虽住在齐家,但他与宋淮的枪法都是阆王亲手教的。

“蓁蓁的基础打的差不多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将这套枪法交给蓁蓁,你以后也盯着她些。”又过了好一会儿,阆王道。

褚曣眼睛一亮,抬起头:“二爷爷答应了!”

阆王觑他一眼:“光我答应没用,你得让你姑姑姑父点头才成。”

褚曣迅速的站起身,喜不自胜:“谢谢二爷爷,我这就去郡主府。”

然他才跨出几步又飞快折了回来,像幼时一样扑到阆王怀里搂住阆王的脖颈。

阆王先是一愣,而后轻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将你那堆大红箱子抬上。”

褚曣摇头:“这是给二爷爷的,姑姑那边我另外还有准备。”

“那行,等郡主府有消息了,我才让它们进阆王府。”阆王道。

褚曣直起身子,耷拉下脸:“二爷爷就不能先收了。”

阆王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姑姑不点头,我是不会收的。”

“好吧。”

褚曣伸手将垂到身前的几捋发丝甩到身后,转了转脖颈:“我这就缠姑姑去。”

阆王:“.....”

瞧这欠揍样,他扫帚呢。

“你走不走?”

褚曣听出了危险,脚步一转就出了厅:“走,立刻走!”

褚曣进门时挨打有多狼狈,此时出门就有多神气。

长福一看这样儿就知道,事情成了!

他笑嘻嘻的刚迎上去,就见太子甩了甩衣袖:“走,去盛安郡主府。”

长福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这该不是还要再去郡主府挨顿打?

礼部尚书见太子留下了几十抬大红箱子,皱了皱眉,去郡主府空手去?

不大好吧。

方才没在阆王府出上力,他颇为愧疚,便欲上前同太子禀报此事,然就在此时他看见巷子外,停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是御史台那个活阎王。

见到那张跟冰锥子似的冷脸,他下意识的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触犯了什么天条...哦不,律法。

好在活阎王不是来抓人的,是来给太子殿下送提亲的大红箱笼的。

在宋淮走后,礼部尚书才敢抬头看了眼与阆王府一模一样的红箱笼,不由感叹,太子殿下准备的可真周全。

-

此时,卫蓁被两个暗卫拦在了香山别院的外头。

卫蓁皱眉:“这是何意?”

兔十八:“殿下说,今日不许姑娘下山。”

卫蓁:“...?!”

“为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殿下说要是姑娘下了山,我和十九就完了。”兔十八道。

卫蓁打不过他们,也知道他们领了太子的命不可能放她走,几厢合计后,转头进了金衣楼。

她倒要看看,他今天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与此同时,圣上也知道太子过了阆王那关,去了郡主府,圣上眼睛比方才更亮了。

阆王疼惜他用的扫帚,郡主府可不一定了。

肯定要遭一顿毒打。

如霜的兵阵,兰庭的阵法,可都不是能小觑的。

圣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太明显,让林阙不由怀疑,莫非他方才的判断是错的?

圣上就只是单纯的想看太子挨打?

-

褚曣到郡主府时,郡主府的大门已经敞开,且门口没有任何守卫。

褚曣在銮驾上拉开纱帘朝里头望了眼,大院中空无一人。

他凝神细细一听,唇角轻轻弯起。

不下百人。

这么大阵仗?

长福也探头张望,见门大敞开且没有任何动静,心头一咯噔,这像极了请君入瓮。

好在他这回机灵,将礼部尚书和媒婆侍卫都留在了巷子口。

褚曣下了銮驾,长福担忧的凑上去:“殿下,这好像,不大对劲啊。”

这提个亲,怎么跟闯关似的。

褚曣挑眉,摇摇头:“姑姑还是这个暴脾气。”

早闻姑姑早年在战场上颇有威名,他今日便去会会。

长福:“.......”

您知道还三番两次招惹?

“在这里等孤。”

长福颔首:“是。”

他有些明白殿下为何今日不让姑娘回来了,姑娘一来,这帮哪边儿都不是。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太子双手一叉腰:孤今儿不达目的绝不回去!

推个基友的文文,超好看哒。

《纨绔夫君的内阁之路》BY起跃

谢家长孙大婚当日,老夫人藏了私心,有意偏袒三爷谢劭,担心其太懒散,将来败光家底,素闻温家长女持家有道,于是偷梁换柱,换了新郎。

不料温家这头也起了谋算。

温老夫人跟前的嫡出亲孙女温殊色,容颜绝佳,奈何从小娇惯坏了,担心其将来被夫郎看轻,素闻谢家长孙温润体贴,不惜背负骂名,将她推上了姐姐的花轿。

当夜,谢家大房幸灾乐祸的讽刺声,隔着婚房,都能听到。

红烛下,纨绔少爷和娇气大小姐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了谁,相继摆烂,唯一安慰的大概只有对方的那张脸。

婚后,两人将身上的劣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日子捉襟见肘。

温殊色倒也从未埋怨过,只不过每当谢劭黄昏时归来,都见其望着隔壁大房的院落,轻罗小扇扑面,面容惆怅生慕,“真想将这墙砸了,果不了腹,闻个味儿总也行。”

好歹是跟了自己,总不能将她饿死,隔日,谢劭第一次进了书房,抄书。

可温殊色不只是个娇气的主,还是个无底洞。

“嫂子今天新置的襦裙真好看。”

“小叔子昨儿送了弟妹一对耳珰,那白玉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相公你可知道,今日吴家小娘子用的罗扇,竟然是金的耶。”

谢劭:......

谢劭咬牙从软榻上爬了起来。

后来,当谢劭将一品夫人的诰命交到了她手里时,实在忍不住,“够了吗,你要再不够,为夫就该去篡位了。”

这日子,真特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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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太医说要留疤,很大一个疤◎

褚曣一进郡主府,门就关上了。

有了阆王府的先例,长福这次就要镇定多了,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希望殿下能在午时前出来吧,这样或许还能赶到香山别院陪姑娘用午膳。

褚曣立在偌大的院中,被侍卫层层包围。

他不动声色的凝视一圈,便知这是早早就布好的兵阵,姑姑上战场那些年,他年纪还小,只是听闻,却从不曾真正见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姑姑的兵阵。

在战场上兵阵并不少见,一个精密的阵法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眼下这个阵法他没见过,但还未开始,他便隐约感觉到了杀气。

他不觉间收起了漫不经心。

卫如霜立在阵中,远远朝他掷来一把未开封的长剑:“破了阵,你今日所求便有如愿的机会。”

褚曣接住长剑,眉头一扬:“当真?”

卫如霜冷哼了声,扬声喝道:“动手!”

顿时,周遭杀气朝褚曣铺天盖地的涌去。

褚曣长剑一横,微微垂眸。

他最擅长的是长枪,其次是刀法,都得了二爷爷真传,剑法,是他最弱的。

可眼前摆的却是剑阵。

不容他多想,寒光扑面而来,他提剑迎了上去。

半刻钟后,褚曣旋身退出了阵中心,面上添了一抹凝重。

这个阵比他想象中难破。

卫如霜手持长剑,立在阵中睥睨着他,冷声道:“你的武功确实已登峰造极,但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压制你的方法虽少,却不代表没有。”

褚曣透过层层侍卫,对上卫如霜冷冽的视线,而后垂眸看了眼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

若剑是开了封的,他这条胳膊必要重伤;若这是在战场上,敌军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就算最后杀出了重围,也必要狠狠吃些苦头。

阆王府出来的人至少擅长两样兵器,他以前只闻姑姑枪法,想着另一样应该是刀,却没想到,竟是剑。

褚曣看了眼周遭的侍卫,突然想起他与宋淮出师那日,二爷爷送给他们的出师礼,心下不由一震。

一百人...

他们不是侍卫!

而是姑姑的亲兵!

难怪他始终找不到破绽,原来如此。

一百亲兵同他们一起操练,几乎是同吃同住,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磨合,其默契远非常人可比。

褚曣的最后一丝散漫渐渐褪却。

之后便是漫长的博弈。

起初,褚曣气势凶狠,似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破阵,但越到后头他的速度越慢,甚至中间有好几次,眼看阵将破,他却收手给了对方喘息之机。

但并非相让,而是在反复揣摩,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卫如霜见此,唇角轻轻弯了弯。

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竟这么短时间就看出她的传授之意。

如此反复几遍后,褚曣突然看向卫如霜,勾唇一笑:“姑姑,破阵了。”

说罢他长剑一指,便要破阵,然就在此时,卫如霜的剑法突变,扬声道:“变阵!”

霎时,风云涌动,杀气尽消,随之而来的是春风和煦,但此时此刻对于褚曣来说,这种和煦比先前的杀阵更具威胁。

他短暂的愣神间,剑已破空而来,直指他的面门。

褚曣侧身躲过,再次退出了阵心。

“阵法瞬息万变,半息的迟疑都有可能错失良机,踩进陷阱。”卫如霜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候。”

褚曣此时眼底已不止有郑重,还闪烁着丝丝亮光。

“多谢姑姑教诲。”

这一次的阵法与杀阵大相庭径,似春风徐徐,宁静安然,就连危险都来的那么温和,可一旦没躲过,就是致命的,偏偏又让人无处可躲,没有杀气,你根本感受不到那把剑到底会在何时出现。

褚曣这回用了比刚刚多了一倍的时间,才闯过了阵。

他浑身像是被藤条狠狠抽了一遍,无一处不疼。

一百侍卫随之散去,卫如霜立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

褚曣缓步上前,唤道:“姑姑。”

卫如霜瞥了眼他略显踉跄的脚步,勾唇:“疼吗?”

褚曣抬眸,点头:“疼。”

“疼就对了。”卫如霜仿若没听出他在撒娇,冷冷道:“今日便是让你知道,若蓁蓁在你手上受了半分委屈,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褚曣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忙大步走到廊下:“姑姑这是应了!”

卫如霜走近他,伸手食指,指向后院:“看到没?”

褚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除了鹅卵石小道,什么也没瞧见,一时没反应过来。

“顺着这条路往里走,两个时辰内见到你姑父,这桩婚事我们便应了。”卫如霜道。

褚曣僵硬的转头看着卫如霜:“还有?”

卫如霜耸了耸肩没吭声。

褚曣沉默片刻,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姑,我现在浑身都疼,能不能缓缓?”

两个时辰内,一听这关就不好过。

卫如霜扯出自己的衣袖,冷漠无情道:“我这里结束,你姑父那边就燃香了,随你去不去。”

褚曣:“......”

已经燃香了为何不早说?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踏上了鹅卵石小道。

看着他的背影,卫如霜紧绷着的脸蓦地一松,眉眼间浮现出笑意。

小崽子,学的还挺快!

“记得保护好你的脸。”卫如霜突然想到什么,扬声喊道。

她觉得蓁蓁看上这小崽子,多半是冲着那张脸去的,这完全是得了她的真传。

褚曣听了这话虽脚步未停,但唇角却抽了抽。

保护好他的脸?

姑父要打他的脸?

很快,他就知道卫如霜这话的意思了。

他还没有出鹅卵石小道,就已入了阵。

阵中一切变幻多端,树木花丛,假山石块都可做阵,他每走一步艰难万分。

才走了不过十来步衣裳就已经破了很多道口子,不同于未开封的剑,树枝石头是真真切切能见血的。

褚曣是学过兵阵的,虽然那时他更偏向于长枪刀法,但也是认真研习过,毕竟在战场上阵法不可无,所以在应对卫如霜的兵阵时,他尚且还算是有底。

但现在,他有了被压制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厉害的阵法。

一步错,便是狂风骤雨,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大约过了一刻钟,褚曣仍旧没有走出鹅卵石小道,身上却已是伤痕累累。

他深吸一口气站定,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要按这么个走法,别说两个时辰,便是一天都走不出去,要是晕在这里头,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毕竟,他今日是来提亲的。

他早知姑父的阵法极其厉害,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厉害。

所以那夜他能潜进郡主府,是姑父特意放他进来的。

褚曣闭上眼,屏气凝神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

林间深处,一方八角亭上悬着几层纱帐,能挡烈日风霜。

不过十月,顾兰庭就已经穿上了大氅,瘦长指间捏着一颗白玉棋子,要落不落。

似是感知到什么动静,他抬眸看了眼林间,又瞥了眼一旁染着的香,唇角轻轻弯了弯。

半个时辰能走出鹅卵石小道,有几分本事。

他手中棋子落下,棋盘之上杀气横生。

时间缓缓流逝,棋盘之上逐渐归于宁静,一旁的香也即将到尽头。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香灰散灭的那一瞬,林间有人影跌跌撞撞闯了出来。

顾兰庭抬头,透过纱帐隐约瞧见一抹蓝影踉跄着朝他走来,自阵成,他还是第一个能在两个时辰内闯出来的人。

没穿玄袍,未着金带,不带龙冠,他早就料到今日是什么在等着他。

今日,他只是褚曣,不是储君。

顾兰庭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等着那人走近。

很快,一只手背上带着细细血痕的手拉开了纱帐,形容狼狈的太子默默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姑父。”

顾兰庭给他添了一杯茶,道:“脸没受伤,是你姑姑提点了你?”

褚曣抬手一饮而尽,闷闷嗯了声。

他总算明白姑姑当时为何说的是闯过兵阵,他才有如愿的机会。

先前所有难关,在这个阵法中都显得容易得多。

他困在这桃林阵中,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差一点,他就没能按时出来。

“在选夫婿这点上,蓁蓁像她母亲。”顾兰庭笑了笑,道:“都看重脸。”

褚曣:“...姑父是夸自己还是夸我?”

姑父这些年闭门不出,似乎渐渐的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可直到齐家那场婚宴上,他才见识到当年姑父名动奉京时是怎样的盛景。

那还尚且是夫人们都成婚了,放在当年还未出阁,还不知是如何轰动。

“姑父这些年不出门,该不是也有这些顾虑?”

顾兰庭瞥他一眼,又给他添了一杯茶:“这么说起来,蓁蓁的眼光不如她母亲。”

“我当年是万人空巷,你是让人骨寒毛竖,关门闭户。”

褚曣:“.....”

“反正,我在规定时间内见到姑父了。”

管他名声凶不凶,人他都娶定了!

况且...

“蓁蓁不怕我。”

顾兰庭的眼神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似乎在说,若非这张脸,你看她怕不怕。

褚曣无语凝噎。

虽然他不认可顾兰庭的说法,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摸了把脸。

蓁蓁该不会,真的只是喜欢他这张脸?

“感觉如何?”顾兰庭突然道。

褚曣放下手,看了眼身上的伤:“感觉...很厉害。”

顾兰庭的眼神蓦地就冷了下来:“没有了?”

褚曣忙坐直身子:“有!”

他默了默后,站起身,抬手朝顾兰庭郑重一礼:“多谢姑父教导。”

他当然知道姑姑姑父这看似是考验,实则是在传授他阵法。

但...

褚曣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顾兰庭。

顾兰庭闻言神色微缓,也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眼,遂问:“悟了多少?”

褚曣想了想,最终还是如实道:“若阵法不变,下一次,应该能平安无恙的走过来。”

顾兰庭:“......”

这就是什么也没学会了。

似是看出了顾兰庭的嫌弃,褚曣道:“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至少学到了如何破此阵。”

天老爷,虽然都是阵,但姑姑和姑父布的阵并非同一脉,且又是这样压箱底的阵法,他能闯过来就不错了,哪有空去观摩学习。

顾兰庭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轻哧了声:“行了,走吧。”

“过几日,让蓁蓁来试试。”

褚曣遂明白顾兰庭是有意要传授此阵,但是这太危险了!

“姑父,蓁蓁不会轻功,不如晚一些再试?”

至少,让她再多练习一段时日的身法。

顾兰庭却道:“无妨,先让她来试试。”

“阵法与习武不同,我不会拳脚功夫也能布阵闯阵,或许,蓁蓁在这上面亦有天赋。”

顾兰庭如此说,褚曣便没再反驳。

“对了,你姑姑那边的?”

褚曣:“学会了。”

顾兰庭这才露了满意之色。

褚曣趁机道:“姑父,那这婚事?”

顾兰庭抬眸看他,褚曣不闪不躲,静静地等着,终于,顾兰庭垂下视线:“听你姑姑的。”

这便是应了。

褚曣嘴角一咧,抬手:“多谢姑父。”

人来的时候踉踉跄跄,走的时候倒是疾步如风。

顾兰庭笑着摇摇头,随后又缓缓敛了笑意。

今日,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幼年的影子。

若蓁蓁真的能让他走出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卫如霜知道顾兰庭点了头,也就没再为难,放了礼部尚书和媒婆进来,装模作样矜持一番就松了口。

礼部尚书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

虽然...他好像也没出什么力。

褚曣早在礼部尚书等人进府时,就马不停蹄的去了香山别院。

他一身的伤不好叫人看见,但蓁蓁可以看。

-

卫蓁从早晨等到了日暮,十八才过来禀报:“殿下回来了。”

卫蓁忙站起身:“殿下在何处。”

“在寝殿,殿下受了伤,伤的很严重。”兔十八顿了顿,面色沉着道。

卫蓁一惊,失声道:“受了伤?”

还伤的很严重?

他不是去提亲的吗,怎么会伤的很严重:“可是路上遇到刺客了?”

兔十八摇头:“不是。”

卫蓁脚步一滞,不是刺客,那是....

“殿下在阆王府挨了顿打,后来从郡主出来,浑身都是血。”兔十八想着太子的吩咐,尽量夸大其词道:“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是抬回来的。”

“还有...殿下脸也伤了,好大一个口子!”

卫蓁面色突变,她愣愣的看着兔十八片刻,便脚步匆忙的往太子寝房而去。

不可能!

祖父他们怎么可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他可是祖父他们看着长大的,母亲说打断腿也只是玩笑话,哪会真的舍得伤他。

卫蓁急急跨进太子寝房,褚曣‘刚好’将蓝色衣袍脱下来,血痕在白色里衣上,格外的明显。

“殿下!”卫蓁被那一道道血痕吓的一怔。

褚曣温声转过身,卫蓁便看见了他脸上极为可怖的一道伤痕,心猛地一颤,急忙跑过去,她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见的确浑身都是血痕,眼眶蓦地一红,望着他哽咽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褚曣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心微微一疼,但还是掩下心虚看着她:“蓁蓁,孤脸受伤了,太医说要留疤,很大一个疤。”

卫蓁的眼泪潸然而下。

这么大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他得多疼。

“殿下...”

她想伸手去触摸,却又怕疼他,手停在半空,几乎泣不成声。

褚曣皱眉。

这是心疼他,还是怕他脸上留疤不好看了?

“怎么会这样...”卫蓁心疼的语不成调:“是谁伤的?你不是带了暗卫吗,怎就伤成了这样?”

“蓁蓁,要是孤脸上留了疤,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褚曣见她这般,当即就有些后悔了。

他本只是想用个苦肉计,将她今夜留在这里,也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只看上了他的脸,可看着她哭成这样,他心中却不好受了。

卫蓁拧起眉:“你在说什么?”

“太医呢,怎还不赶紧医治!”

褚曣忙拉住她,执拗的问道:“你先告诉我,要是孤的脸好不了,你会不会不喜欢了。”

“你不回答我就不治!”

卫蓁不知道他这又是发哪门子疯,但现在让他医治才是最紧要的,便道:“不会,只要是殿下,不管怎样我都喜欢。”

褚曣闻言心终于落下。

姑父说错了,他就算没有这张脸,蓁蓁也看得上他。

“太医呢,太医怎还不进来?”卫蓁迟迟不见太医进来,急的不行:“你快坐下,别动,先处理伤口。”

门外的兔十八与兔十九对视一眼。

殿下脸上的伤是伪装的,这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医,殿下身上的血看着吓人,其实伤口都不深,几日就能好全。

褚曣眼见卫蓁要出去寻太医,忙拉着她,欲同她坦白:“蓁蓁,我其实没事...我...”

“伤成这样怎叫没事!”卫蓁心中的气蹭的又上来了,眼泪也不停往下落:“你说不说,你到底是怎么伤的!”

她还是不信,祖父他们会舍得这么伤他!

褚曣见她这样,心中暗道完了,好像玩大了。

这种情况,越早坦白越好,于是他默了默,试探的拉着她的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坦白:“蓁蓁,其实,脸上的伤是假的。”

卫蓁一愣,假的?

什么意思?

门外的两个暗卫默契的蹭的一下消失了。

殿下自己做的孽,可别殃及鱼池了。

但...

热闹还是要看的。

两个暗卫趴在房顶,悄悄的探出两个脑袋注视着门口的动静,没多久,他们便见卫蓁面色铁青的疾步出了门。

哦豁,果然把姑娘惹生气了!

随后就见太子身着里衣追了出来:“蓁蓁,孤错了,你别生气了。”

沿路所有侍卫宫人纷纷低下头。

卫蓁此时气的心都在疼。

天知道她看到他那触目惊心的模样有多心疼有多惊慌,可到头来人家竟是在骗她,就为了证明什么,她是不是只喜欢他的脸,听听,这多么荒谬的理由!

她要立刻离开这里,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她怕被他气死!

“蓁蓁,你等等孤,孤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还有下次?

他还敢有下次?!

卫蓁越想越气,气的眼泪都冒了出来,她恨恨的抹了把泪,脚步也越来越快,到后头干脆提起裙角往外跑。

褚曣见此知道这是气狠了,忙提气追了上去,将人堵在花圃廊下。

“蓁蓁,你别气...”

“让开!”

卫蓁冷眼瞪向他。

褚曣果断摇头:“不让!”

“你先听我说...”

卫蓁没等他说完转身又快步往回走:“我不想听,你闭嘴!”

褚曣果真闭嘴,默默地跟上她。

卫蓁穿过了几条长廊都没将人甩掉,心中更气了,干脆进了金衣楼把人关在外面。

于是这天,别院的侍卫只见他们的太子殿下前所未有的,可怜兮兮的跟在姑娘身后追了几条长廊认错,后又被关在了门外,委屈巴巴的敲门。

不知情的颇感惊奇,而知情的......

“是不是你将那道疤做的太吓人了?”兔十八凝眉:“都几乎占了半张脸,我瞧着都吓一跳,姑娘定是吓狠了。”

兔十九皱眉:“是殿下说不够吓人,不停让我添的。”

“是你太夸大其词将殿下的伤情说的太严重,吓着姑娘了?”

兔十八:“...是殿下让我说的越严重越好。”

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还在敲门的太子,同时心道:“该!”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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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你会陪我玩泥巴吗?◎

“蓁蓁,外面好冷。”

灯笼下,里衣染着血痕的太子锲而不舍的拍着门,全无平素的暴躁狷狂,且还显得很有几分可怜:“孤错了,你先让孤进去。”

“好多人看着呢,孤很丢人的。”

“蓁蓁,孤知道错了,你就原谅这一次好不好。”

“蓁蓁,理理孤啊。”

宋淮携着一身血气到别院,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他皱了皱眉,瞥向房顶上两个暗卫。

二人与他对视一眼,耸哒哒低下头跃下房顶,绕过金衣楼出现在宋淮面前。

“怎么回事?”宋淮冷声道。

兔十八遂将刚才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同宋淮讲了一遍。

宋淮:“......”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太子作死的行为,想了半晌,只得出一个结论。

该!

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几人循声望去,见金衣楼的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太子飞快的钻了进去,并反手关上了门。

宋淮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儿女情长果真很是磨人,就连混不吝的太子都能褪去一身疯气,仿若变了个人。

他侧头看向廊下的侍女:“送热水伤药进去。”

周遭的侍卫侍女自太子出寝房那一刻,就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此时听得宋淮的吩咐,才敢吱声:“是。”

暗卫退下后,宋淮靠在廊下的红柱上,敛眉静默。

儿女情长虽磨人,却让人甘之如饴。

他选择在昨日搅了婚事,便是决定要争上一争,今日给殿下送完提亲礼,他便去了趟齐家,想与她坦白心意。

在沈家她已经都听见了,也知道了他这些年暗中对她生着怎样的心思,她一直将他当做兄长,如今得知真相,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他等了一日才去找她。

可他没见到她,他在她屋外从午时等到晚膳时,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她不愿见他。

或许是气他搅黄了大婚,或许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他其实也可以继续跟她耗下去,那扇门总归会打开。

但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她的门就关了多久,最终他还是不忍,不忍让她饿着渴着,她那么娇气,哪里经得住。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散去,灯笼的光落在地上,散着一圈淡黄色的光晕。

宋淮的思绪逐渐飘远。

二十余年前

天下不平已久,各地叛乱。

樾州知府为保一城百姓,守城而死,知府夫人自缢。

叛军欲斩草除根,四处搜寻宋知府幼子的下落,却不知,人被藏在了天下首富褚家。

彼时的圣上是褚家大爷,他得知宋知府殉城后,立刻便去宋家将知府唯一的嫡长子悄悄接到了褚家。

少年宋淮到褚家时,褚家掌家人卫矛正提着扫帚在追打一个锦衣华服约莫三岁的孩童,细细一听,方知是他掏了后山的马蜂窝,闯了祸。

少年宋淮刚失去了亲人,满心的悲悸,看着这一幕心又如刀割般的痛,就在这时,对方远远望了他一眼后,便跑到了他的身后躲着,卫矛见到小少年后面色变了变,没再继续追打。

一切归于宁静后,褚大爷便朝少年宋淮身后的孩童道:“曣曣,以后,这便是你的兄长。”

幼年褚曣在少年宋淮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斜着看他,额上还顶着被马蜂蛰的一个包,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带着迷茫,似乎有些不解自己为何突然多出来一个兄长。

他看他良久后,瞪大眼盯着褚大爷不敢置信般吼道:“父亲,你背叛了娘亲?!”

卫矛眉心一跳,提了提扫帚,幼年褚曣便又缩回了少年宋淮的身后。

解释过后,幼年褚曣一改怒颜,笑嘻嘻的朝少年宋淮伸出手:“以后你就是我阿兄了,你要记得保护我。”

少年宋淮看了眼那只沾满泥土的手,慢慢的伸出手。

宋淮是一城知府的嫡子,自是养的金贵,与幼年顽皮捣蛋的褚曣相比,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便格外分明。

“不愧是知府家的公子,瞧着就是金贵人儿。”幼年褚曣凑近看他:“但以后你是我阿兄了,你会陪我一起玩泥巴吗?”

少年宋淮感到很不解。

天下首富家的公子,为什么喜欢玩泥巴?

后来他知道了。

这位在金堆堆里长大,大约是看腻了富贵,能跑能跳时就格外喜欢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一出门必然是满身的泥回来。

少年宋淮还没有从失去双亲的悲伤中走出来,且他已经是小少年了,必然不会跟幼年褚曣玩什么泥巴,但他会陪着他,但凡褚曣闯了祸,他就替他抗,不过最后,多是两个人一起挨罚,慢慢地,少年宋淮竟也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可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樾州城破,叛军在城中肆虐,卫矛终于忍无可忍,提枪反抗,再之后,便是褚家揭竿而起,夺回奉京城。

也就是那年,少年宋淮与幼年褚曣到了齐家。

那时候,朝堂上对少年宋淮的身份争议不断,彼时的宋淮也不过才八岁,远没有现在的手段和心计,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少年宋淮很想守护这份原本不属于他的温暖,可他看着拥护他的臣子为他争的面红耳赤,也从齐大人口中偷听到了义父的难处,他便进宫在陛下寝殿外跪了一夜。

一夜过后,他不再是北阆的大皇子,就只是宋淮,是太子的伴读,到后来,他成为太子的贴身侍卫。

少年宋淮并不在乎皇子的身份,他只在乎那份情谊。

那天早晨他从宫中回来后,就躲在院中的假山缝隙里坐着。

他又没有家了。

还没有完全从家破人亡中走出来,他又失去了一个温暖的家。

少年宋淮眼前一片灰暗。

他也不知道在那个阴暗的缝隙了坐了多久,直到面前伸出一只奶呼呼的小手,他抬起头,便见一个可爱的小团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淮哥哥。”

奶团子软软糯糯的唤他,他愣了愣后,将手伸了出去。

奶团子捏着他的手指踏进了缝隙。

她学他那样坐着,但并未维持多久就忍不住了,歪着头看他:“淮哥哥,这里也不好玩呀,跟乔乔出去玩好不好。”

眼前的奶团子是齐家的三姑娘,齐云涵,小字乔乔。

在他来齐家的第一天,她就很喜欢黏着他,但他心里藏着事,除了太子,也不与其他人亲近,所以,他很不喜欢她黏他,常常远远见着就躲开了。

这一次,他躲无可躲。

这里潮湿阴冷,她太娇气呆久了必然会不适。

最终,他点头:“好。”

他的话音刚落,奶呼呼的小团子就先钻了出去,朝他伸出手:“淮哥哥,我牵着你。”

看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踏出那道小小的缝隙,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刺的他下意识侧过头闭上眼,再睁开时,便见才到他腿边的奶团子朝他笑的格外灿烂。

小奶团子什么都不懂,只是想来找他玩,只是觉得那道缝隙里并不好玩,所以要带着她喜欢的哥哥出去玩,他同意了,她就开心。

这天,齐家与太子殿下几乎将齐家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人,被两岁多的奶团子牵出了黑暗,见到阳光。

那天,少年宋淮被太子狠狠的锤了一顿。

说他再敢一声不吭的消失,就不要他这个阿兄了。

奶团子在旁边吓的哭的撕心裂肺,摆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他,擦了他一身的泪:“太子哥哥不要打了,淮哥哥疼。”

看着一脸怒气的太子,怀里又不由分说的钻进一个哭的惊天动地的奶团子,少年宋淮终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

他还有家,有阿弟在的地方就是家。

虽然从今以后他再不能这般唤他。

齐家的三姑娘唤他一声淮哥哥,他便也贪心的应了,厚着脸在心底认下了这个妹妹。

她一口一个甜甜软软的淮哥哥,带着他走出了那段阴暗的时光。

虽然那时拢共算起来,小云涵有五个哥哥,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最喜欢的是淮哥哥。

很长一段时间少年宋淮对此都很欢喜很骄傲,觉得自己是那个不一样的哥哥,对她自然也就更加纵容疼爱。

可随着他们慢慢长大,当初的小奶团子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才猛然明白,他哪怕再厚颜无耻,再贪心,也不能成为她真正的哥哥,他始终是外男,他们需要保持距离了。

更何况,她还有婚约在身,以免让人误会,他就更不能离她太近。

他不再唤她小字,跟着殿下唤她云涵。

那些年,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疼爱,并无其他情意,直到那年他要随殿下出征西雩,她扑过来哭着抱着他,让他发誓一定会平安回来,塞给他平安符,他的心骤然跳的飞快。

察觉到自己那龌龊的心思后,起初,是万分惊慌与羞愧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可怕的占有欲,恰在那时沈凌找过来,便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她有婚约,有未婚夫。

他不该,也不能对她有男女之情。

于是,他选择将这份不该有的情意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夜风徐徐,吹起几捋发丝拂过脸颊,宋淮从记忆中抽离。

他低头看着照在他靴上的一半光晕,冷硬的眉眼有了一丝柔和。

他阴狠毒辣,满腹算计,怎会不向往明月,不向往照进他黑暗的光。

若沈凌当真是君子,与她两情相悦,他必定站的远远的,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

可沈凌不是。

那就怪不得他不讲道义了。

且他自认,他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凡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不遗余力的抓住。

不远处的阁楼传来动静,宋淮立在廊下偏头望去,只见阁楼灯火明亮,温暖令人向往。

他唇角轻轻弯起。

很快,他也会将他的那盏灯光抢回来。

-

卫蓁本是打定主意不理人的,可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

脸上的伤是假的,但身上的不是,光那一条条血痕看着就触目惊心。

且夜里冷,他又不要面子穿着里衣在外头敲门,本就受了伤,再受了寒,且余毒未清...

卫蓁长叹一口,打开了门。

她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这个念头一闪过,卫蓁微微一怔。

上辈子,她还真是欠了他的。

她愣神间,太子已经飞快进屋,爬上了软塌:“蓁蓁好狠的心,孤好歹也受了伤,竟忍心让孤在门外冻这么久。”

卫蓁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太子立刻就不做声了。

卫蓁不由觉得好笑。

倒是第一次见尊贵的太子殿下这么识趣。

心中的气消散得差不多了,但卫蓁还是板着脸走过去,一声不吭的检查他的伤口。

里衣下有很多道细小的伤痕,虽都不严重,但也太多了,卫蓁没忍住,问:“怎么伤的?”

褚曣偷偷瞥她一眼,可算是愿意跟他说话了,应该就是原谅他了。

这回,他没敢再添油加醋,如实道:“岳父大人的阵法伤的。”

阵法?

卫蓁动作一顿。

祖父确实说过父亲阵法很厉害,让她有空可以去请教,她还没来得及去,他倒是去领教了。

不对...

卫蓁瞪着太子:“你胡乱叫什么?”

这时,有侍女送热水伤药进来,才放下褚曣就让她退下了,待门再次关上,他一把将卫蓁拉到身边,将她困在腿上:“孤今日遭了不少罪,先是挨了二爷爷一顿扫帚,又闯姑姑两个兵阵,再困姑父阵法中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求得他们同意将你嫁给孤,叫一声岳父大人怎么了?”

卫蓁生怕碰到他的伤口,想起来又不敢大力挣扎:“你先放开,小心碰着伤口!”

“嗯?怎么了,叫岳父大人怎么了?”太子忽略她的话,逼近她问。

卫蓁:“.....”

她无语凝噎的望着太子。

他怎么越来越像个无赖。

“回答孤,能不能叫?”褚曣捏着她的腰身,锲而不舍的逼问。

卫蓁被他闹的没了脾气,放软声音:“祖父答应了?”

褚曣骄傲的抬着下巴:“这不是必然的?”

卫蓁:“.....”

她默了默,似是想起了什么,狐疑的看向太子:“殿下...该不会真的去祖父跟前撒泼打滚了?”

褚曣凑近她:“对啊,想不想听孤是怎么撒泼的?”

他边说,唇边往卫蓁身上蹭。

卫蓁忙伸手去推他,急急道:“殿下,小心伤。”

“你想不想听?”

卫蓁无法,只能道:“上完药再听。”

褚曣:“过程很长,孤要讲一晚上。”

卫蓁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合着跟这儿等着她呢。

“殿下可以长话短说。”

太子摇头:“短说不了,每一个泼撒得都很重要。”

这很值得骄傲吗?

卫蓁:“过了今夜,我就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殿下不怕祖父反悔。”

“二爷爷,姑姑,姑父全部都点头了,提亲礼也都进了阆王府,郡主府,现在整个奉京城都知道孤提亲成功了,绝无反悔的可能。”

卫蓁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成日不着家。”

太子油盐不进,偏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卫蓁没好气道:“…若我今日一定要回去呢?”

太子转过头非常霸道的答:“那孤只能强留了。”

卫蓁:“.....”

“我现在有亲兵,可以硬闯。”

太子闻言一笑,俯身飞快在她脸上亲了口:“阆王给的亲兵,孤也有。”

卫蓁一愣,他也有?

“宋淮也有,姑姑也有,姑父也有。”褚曣继续道:“是二爷爷给我们的出师礼。”

卫蓁:“...都是一百?”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合着是从阆王府出来的都有。

褚曣点头。

卫蓁无声一叹,祖父的出师礼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不过她的不算出师礼,她还没有出师。

“宋淮也有,那他上次怎孤身一人回京?”

褚曣:“因为他生怕因此事惹来争端,所以就将他的亲兵放在...”

卫蓁等了半晌没等来太子继续说下去,便偏头看向他。

“还想再听吗,想听今夜孤与你慢慢说。”

褚曣趁机在她唇上啄了口:“反正你也闯不出去。”

“别忘了,我还有十九个暗卫。”

卫蓁终究没犟过太子,主要是拳头不够硬,只能答应:“明日一早,我必须回府。”

褚曣答应的很爽快:“好。”

明日赐婚圣旨就要到阆王府,她需回去接旨。

“现在可以上药了?”卫蓁淡声道。

太子放开她,麻溜的将自己上衣脱了个干净:“来吧。”

卫蓁:“.....”

不是她的错觉,他真的是越来越...

“你怎么不看孤,害羞了?”

卫蓁深吸一口气。

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但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卫蓁心里的气又立刻消了下去,只剩心疼。

说到底这也是为她伤的。

便是回来跟她面前作一下又如何。

她怎就狠心将他关在门外那么久!

卫蓁带着愧疚,小心翼翼的给太子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已是过了近一个时辰。

卫蓁唤来侍女收拾走水盆,转头便见太子懒懒躺在软塌上,伸手敲了敲窗户:“宋淮,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卫蓁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窗户看去。

宋淮来了?

何时来的?

“殿下。”窗户外很快就出现一道身影。

卫蓁没好气的瞪了眼褚曣,他知道宋淮在,还跟她这般闹!

“两句话,说完走。”

窗外沉默了片刻后,响起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没有人为沈凌求情应是沈峪文提前知会了暗中潜伏在沈家外的人发现沈家昨夜有人去了夜市几间铺子随后点了灯笼应该是沈家给出的信号安排人盯着摊位后发现有五家人出没。”

一连串的字蹦出来,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褚曣:“......”

卫蓁:“......”

周遭安静了几息后,窗户缝里塞进来一张纸,紧跟着传来一本正经的声音:“算一句话。”

卫蓁没忍住轻笑出声。

褚曣皱着眉看向窗外。

若非他有伤在身且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他定要出去揍人。

褚曣伸手扯过那张纸,窗外的人就消失了。

褚曣:“......”

他朝外头吼了声:“现在走了都不知道说一声了?”

卫蓁憋着笑:“殿下不是说,宋大人只能说两句话?”

褚曣回头看她,她忙敛了笑意:“这是名单?”

褚曣冷哼了声看向手中的纸,待卫蓁走到跟前,他无声的递给卫蓁,脸色不怎么好看。

卫蓁见此心中便有了底。

但看清纸上的名字后还是愣住:“裴家?”

怎么会有裴家!

褚曣皱着眉没作声。

卫蓁褚曣完整在线阅读,作者句里行间一步步描绘出了男女主角的真挚情感,每一个情节都让人忍不住地去追看,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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