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杳、贺兖无弹窗小说_胭脂难驯好看的小说

胭脂难驯 》精彩小说内容全文在线读, 远杳贺兖 小说叫《胭脂难驯》,作者是佚名此书内容行云流水,情节合理,文笔清新,推荐给大家。全文主要讲的是:第1章“传言夫君要贬妻为妾,这是真的吗?”“只是侧妃,并非没有名分的妾。”轰隆隆!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侧妃!远杳怎么也不会想到,出征三年的夫君一回来就要贬妻为妾!“你入府三年,侍奉长辈,贤良淑德,从无过错,以后你还是住在嵋芍苑里,一应待遇也和从前一样,只是名分上,需要你禅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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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难驯》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传言夫君要贬妻为妾,这是真的吗?”

“只是侧妃,并非没有名分的妾。”

轰隆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侧妃!

远杳怎么也不会想到,出征三年的夫君一回来就要贬妻为妾!

“你入府三年,侍奉长辈,贤良淑德,从无过错,以后你还是住在嵋芍苑里,一应待遇也和从前一样,只是名分上,需要你禅让一下。”

萧宏一副恩赐的模样,好似是在与她商量,实则不过是通知。

她冷笑道:“王爷也说了,我毫无错处,那我凭什么让?”

似乎是她成婚前伪装出来柔软如面团的性子太过深入人心,乍然被拒绝,萧宏懵了一下。

继而便是恼羞成怒。

“吉兰是北夏的小公主,身份贵重,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

“呵呵,吉兰身份贵重,就能让宏郎忘记婚前的海誓山盟,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了吗?”

萧宏脸色骤然一变,“远氏,善妒是七出之一,你是想被休弃吗?”

远杳心如刀绞,最恨的却是自己瞎了眼,当初怎么看上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可要想清楚,如果被休弃,你可要一穷二白离开王府,而且,你现在有家可归吗?”萧宏无耻的嘴脸,端的全都是对抓住她把柄的有恃无恐。

大钺有规令,凡是被休弃的女子,嫁妆全部扣留,十年内不得改嫁。

萧宏自诩自己是先帝亲封的王爷,又立下不世战功,而远杳父兄皆亡,一介孤女没有倚靠,两人地位悬殊,远杳怎么可能会放弃这块他这块香肉?

他几乎笃定,远杳必定会做出让步。

远杳心里哂笑,她怎会猜不到萧宏打的如意算盘?

且不说她入王府三年,嫁妆已贴补给王府大半,就说那些被她盘活,王府早该倒闭的生意,也不会就这样白白拱手让人。

她倏然抬眸,唇角讽刺地弯起,目光寒湛俨如冰霜,里面的冷意刺得萧宏浑身颤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他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眼里,看到了杀意。

可眨眼之间,远杳便垂下眼睫,示弱道:“王爷说的是,妹妹替我照顾王爷,立了大功,善妒一条我是怎么都担不起的。”

喜色立刻浮现在萧宏脸上,“那你是同意了?”

远杳再次笑起,“王爷与公主舟车劳顿,准备婚事少不得要耗费精力,不如交给我,也好让母亲省些心思,安心养病。”

萧宏则是松了口气,在外打仗他很擅长,但处理内宅之事他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而吉兰又是个武将,早先就跟他讲自己不擅长管理庶务的,到时候进了王府,要不就替她找位管事嬷嬷,要不就让那位任劳任怨的“侧妃”管。

思及此,他眉目舒缓,语气也不似方才咄咄,“那便交给你,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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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也太不要脸了吧?登堂入室也就算了,怎么还敢麻烦您替他们张罗婚事?”流雪想起萧宏的所作所为就气得跳脚。

她们家小姐昨晚便发了烧,可为了给王爷一个惊喜,顾不上请大夫救治,就一个人踏上寒风骑马去了城门。

可那狗屁王爷又做了什么?

薄情寡幸!宠妾灭妻!

现在远杳额头烫如烙铁,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连流雪的话都听不太真切。

但她还记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取回自己的嫁妆。

她勉力睁开眼,语气虚弱。

“去取库房的钥匙和所有铺子的账本,快去。”

流雪以为远杳是为了给萧宏准备聘礼,一脸的不情愿,步子也不愿挪动分毫。

见她不动,远杳不由得被气笑,“难道你想让你家小姐身无分文被扫地出门不成?”

流雪懵了下,但很快就回过味来,立马去内室搬来自家小姐一向珍藏的紫檀匣子。

远杳打起精神,把压在匣子最下面的嫁妆单子取出,几乎是一目十行。

父亲给她添的大件还留着,但首饰什么的,却是大多都被当掉,换成现钱送给远在边疆的荣王。

当时大雪封山,输送粮草的车队滞留在路上,她担心萧宏带兵粮草不足,便托父亲的手下快马加鞭给萧家军送去。

这笔钱是她当时心甘情愿掏的,不过谁也不会料到,萧宏移情别恋这样快,但既然花在了他身上,由荣王府铺子的营收做贴补,应该不过分吧?

有了这个打算,就让流雪跑一趟钱庄,去取一批现银出来。

“小姐这是打算逃了吗?”流雪捏着票据,面色复杂,更多的却是高兴。

小姐这三年来,既要操持府内庶务,又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柳太妃,还要应付好几个不省心的小姑子和小叔子,怕是铁人都会觉得吃力,可他们小姐偏偏挺过来了,还做得面面俱到,毫无诟病之处。

但依她看来,这么好的小姐,便是被夫君捧在手心里才足够,哪能容得了荣王贬妻为妾来践踏?

“逃?”远杳淡淡摇头,“既是明媒正娶,要逃也轮不上我。”

流雪满脸疑惑,“那小姐是要继续留在王府?”

“自然是要走的,但我们要走得光明正大。”她远家好歹也是满门武将,就这么如丧家之犬被王府休弃,她岂能甘心?

流雪脑子不够灵光,还欲说些什么,远杳却再次开口催促,让她快去快回。

流雪走后,远杳又交代了手下得用的掌柜们,让他们把铺子里的账理一理,王爷回京,这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着。

忙完这些,才想起放在小几上的汤药,热气消散,显然已经凉透了。

她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半梦半醒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喧闹,像是破锣在她耳膜上乱敲一般,吵的人头疼。

远杳叫了一声“回云”,脚步声立刻由远及近,但当她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回云。

而是那位金尊玉贵的北夏小公主,身边还带了一位管事嬷嬷。

这个人她也认识,曾是柳太妃身边最得力的。

“不知妹妹来此,有何贵干?”她一张口,声音嘶哑。

第2章

“王爷进宫领赏去了,临走前还告诉我,他要请求皇上为我们赐婚。”

没有了萧宏在场,吉兰眼底的乖巧退散,她敛声打量远杳几眼,见她容颜憔悴,双目无光,面上就又多了几分自得。

“姐姐脸色看着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远杳没多大精力和这塞外来的小公主虚与委蛇,“是有些不舒服,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便请妹妹先回吧,我这个样子,怕是招待不周。”

吉兰不恼反笑,“既然姐姐身体有恙,那王府的生意怎么还能让姐姐操劳呢?姐姐若是信我,便把这管家权交给我,我让柳嬷嬷去操持就是了。”

说着,吉兰摊开手,像是等着远杳把库房钥匙和账簿一齐交到她手上似的。

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像极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小人。

若是她不给,等萧宏回来,又是怎样一通惊天动地的告状?可想而知。

等了许久,远杳都没有动作,她不满地挑眉,“怎么,姐姐不愿意?”

一旁的柳嬷嬷也来帮腔,“远侧妃,这是太妃的意思,若您不愿意交出管家权,太妃和王爷那,怕是不好交代。”

片刻迟疑之后,远杳缓缓勾起唇角,“怎会不愿意?妹妹主动愿意与我分担,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叫来“回云”,让她去取账本,至于库房钥匙,她并不打算给。

吉兰怎会看不出她在装傻充愣?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阴阳怪气道:“姐姐这是把库房当成你的私库了?”

早就听说大钺女子个个八面玲珑,尤其是那些名门千金,自幼学习管家,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她就说她怎么这么好说话,初始时明明不答应自贬为妾的,后来怎又会妥协?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名分上虽然低她一等,但这管家的财权可是被她抓得死死的,果真好算计!

远杳却异常镇定,“妹妹误会我了,前段时间库房漏雨,很多物件受损送去修缮,还未送回,如今就算是我把库房钥匙给你,里面也是空荡荡一片,不若等师傅们修好后,我再一起完璧归赵,妹妹觉得如何?”

这番话说完,吉兰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了。”

流雪晚上回来,只听见整个王府上下热闹非凡,敲锣打鼓跟唱戏一般,烦躁地掏了掏耳朵,不满地朝远杳吐槽,“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妾室罢了,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求皇上赐婚?真不怕太过猖狂天打雷劈!”

一剂猛药下去,远杳发过汗之后,身体也好多了,此刻她坐在暖阁里,背倚弾墨引枕,神色淡淡,好似外面的喧嚣与她无关。

“回云搬回来的嫁妆,我已经着人送去了天香楼,这几日你盯着她些。”

流雪见远杳一脸疲色,心下忍不住担忧,“小姐放心,这个贱蹄子敢动手脚,奴婢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远杳垂下眉睫,想起吉兰下午抱走的账本,唇角微微弯起。

谁能想到,她会做两手准备呢?

给吉兰的那些,不过是做过手脚的假账罢了。说她霸占王府财产,那又如何?王府的大半家财都是她赚的,便是她都搬走,也是天经地义!

她想过萧宏或许会发现端倪,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

雪后甬道湿泞,萧宏撩开珠帘,也裹挟了一身寒风。

他没有让人通报,进来便将一摞账本甩在了紫檀桌案上,扉页翻飞,最上面的还沾染了雪渍。

“我离开王府三年,王府便活得这样捉襟见肘了吗?远氏,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远杳手里捧着暖炉,即使对上气势汹汹的萧宏,亦是面不改色,“王爷也说了,您离开王府三年,这三年生意难做,王爷在边疆又亟需用钱,王府如今账上没有亏空,已经是婢妾力挽狂澜,若是您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查,看看婢妾有没有撒谎。”

萧宏不是个会做生意的,这点从三年前她接手那些接近倒闭的铺子时就清楚了。

柳太妃又是宫里出来的妃子,后宅里的心计是有一些,但若论经商的能力,除了挑挑胭脂水粉,其他的也都退化的差不多了。

思及此,远杳又不禁怀疑起,未成婚前荣王萧宏才高八斗的传言,只怕是谣传吧?

见她据理力争,萧宏不禁一噎,难道真的是他错怪她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该如何迎娶吉兰?

他此次凯旋,虽然少不了赏赐金银,只是他更想借战功求娶吉兰,所以拒绝了那些黄白之物。

他面色窘迫,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远杳却是视若无睹,“王爷若是查清楚,记得还婢妾一个清白,毕竟今日账簿已经转交给妹妹了,若是有什么糊涂账,少不得要多些龃龉。王爷也不想家宅不宁吧?”

“牙尖嘴利!”

打量着这张娇艳欲滴的脸,萧宏心生愤懑的同时,心思也不禁一动。

相比于吉兰的泼辣豪爽,远杳显然是温柔明艳的。

当初也正是看中这张脸,他才勉为其难娶了她。

他倏然踏近一步,把远杳扯入怀里,压低声线。

“其实本王懂你的小心思,无非是因为我与阿兰如胶似漆,一时冷落了你。”

耳畔的呼吸惹人厌恶,远杳蹙眉,“王爷真是想多了,过去三年婢妾一直都是这样过的,早已经习惯。”

她只是陈述事实,可听到萧宏耳中,就成了另一番捻酸吃味的表现。

他爽朗一笑,覆在她耳边,“本王今晚就将欠你的洞房花烛夜补回来。”

说着就要将远杳往拔步床上带!

远杳反手一旋,把占据主导地位的萧宏抛到了床上!

“远氏?!”萧宏不敢置信,远杳竟然会拒绝他?

“王爷这是做什么,婢妾可从未要求你与我圆房,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妹妹久等了。”

不是来说账本的事吗?好端端的怎么又随时随地发情?还以为他萧宏有多情深义重,现在看来,与那些三妻四妾的寻常男子有何不同?

第3章

萧宏既尴尬又愤怒,脸色铁青。

“本王是你夫君,侍奉本王是你的本分,怎么,侧妃连本分都不愿遵守了吗?”

“王爷想多了,婢妾今日身子不适,扰了王爷兴致,是婢妾的错。”远杳低眉顺眼,面上满是歉疚,心里却都是鄙夷。

萧宏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账本的事,明日本王会派人过来与你核对,若有什么差错,本王饶不了你!”

“王爷这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流雪一边看着萧宏背影,一边不满地嘀咕着,“夜夜笙歌还不放过小姐您。”

远杳倏然笑起,“嗯,他是真饿了。”

要是放在三年前,她每时每刻都做好把自己交给萧宏的准备,但此刻,王府于她而言就是个牢笼,她巴不得早点摆脱,怎么还会稀罕和他男欢女爱?

她等着萧宏找上门来,只是未料到,找上门的是尚在病中的柳太妃和上次跟着吉兰的管事嬷嬷,而她的小姑子小叔子也都来了。

“啪——”

远杳甫一走至柳太妃身前,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不知好歹的贱人!王府这些年待你不薄,你怎么敢私吞王府家产?”

“母亲这么说,可有证据?”远杳舔了舔口腔里的血沫,“我待王府如何,母亲这些年看在眼里,母亲冤枉好人,真让儿媳心寒!”

她说着说着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柳太妃也一时糊涂了,不知道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嫂嫂,可是哥哥给你的聘礼里,那几家铺子的生意都十分红火啊,账上怎么可能一点钱都没有?”

“是啊,你每季给我们做十来件新衣服,要是账上没钱,难不成是你自己贴钱给我们做的?”

什么是狼心狗肺?这就是!

萧霖和萧华这些年之所以能在王府里养尊处优,全靠远杳费心经营纵容的结果,可到头来,她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远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阿霖和阿华年纪尚小,不懂生意情有可原,母亲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不至于无缘无故诬陷人吧?”

柳太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远杳猝然看向萧霖和萧华,眼底带着嘲笑。

“聘礼里的那些铺子早在你们大哥出征当年就卖掉了,就算现在经营得再红火,和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萧霖和萧华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不清楚,母妃却一清二楚。”柳太妃沉默了。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铺子当初是真卖了,但后来又被她赎了回来,只是王府里没人知道而已。

她也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是自己娘家陪嫁的铺子盈利赎回,与王府其实毫无关系。

现在她更加庆幸,当初没有多此一举,也省得今日落下把柄。

柳太妃一时哑然,却仍旧不信。

“那王府的花销呢?不是从王府账上支取,难不成是你抢的?”

“母妃真是贵人多忘事,王府这几年吃的不是我嫁妆的老本吗?”柳太妃没有治家之才,偏偏极好面子,哪怕萧宏并不在京城,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却都按照最高的规格来,生怕旁人看低了她。

远杳孝顺,当然不会忤逆于她,每每应酬交际,都是从嫁妆里贴补。

兴许是不想承认,又或者是恼羞成怒。

柳太妃急道:“什么你的嫁妆,都嫁到王府来了,你的就是王府的!”

“莫说王府,京城哪家大户人家会贪儿媳的嫁妆,母妃不是要说,王府连那些商贾之家都比不上吧?”

柳太妃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而萧霖和萧华却是墙头草,一听这话生怕远杳把他们的零用钱断了。

“那嫂嫂,你嫁妆那么多,我们每个月也用不了多少,你留给我们花呗。”

“萧霖!”柳太妃不满呵斥,“你们大哥还要迎娶大嫂,把你们的小心思收收!”

萧华顿时不满地嘀咕,“大哥娶媳妇,就让大哥自己出这个钱呗。”

远杳笑了,果真小人嘴脸,狗咬狗,一嘴毛。

所谓的王族贵勋,还比不上那些淳朴的平头百姓。

“既然王府光景不好,那这笔钱就当是宏儿借你的,之后等王府好过了,再还给你就是。”

“母妃这话是王爷教的吧?”看寻不到她的错处,便想哄着她先拿钱出来,软硬兼施,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她又不是傻子,这钱丢出去,可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柳太妃脸色一僵,似乎是被戳中了心思。

继而恼羞成怒,“远氏,如果你被休弃,嫁妆可是一分都带不走!”

“母妃先别急,”远杳笑道,“儿媳没说不借,只是要借,母妃和王爷至少要立个字据吧?”

“远氏,你莫不是信不过本王?怕本王届时耍赖?”萧宏的低吼声擦过耳畔,原来不知何时,萧宏已经进了嵋芍苑。

“王爷说是借,可是否会还,婢妾真的算不准。”远杳似笑非笑。

萧宏额头上青筋横跳,“你别忘了,若不是本王庇佑,你一个孤女怎么守得住嫁妆?”

“孤女?”远杳呵笑一声,“婢妾的父母兄长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但叔伯表兄姊妹妻却遍布天下,何来孤女一说?”

萧宏倏然一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过婢妾确实该感谢王爷,若不是王爷领了军功,其他夫人怎么会高看我这‘侧妃’一眼?”“侧妃”二字着重加重,是说出来膈应萧宏的,但萧宏显然没听出来,反而自得道:“既然知道,那就乖乖把嫁妆交出来。”

远杳再次一笑,“婢妾说了,王爷需要立个字据。”

“她要立就立,宏郎,姐姐真是小气,这点钱,好像怕我们还不起似的。”

萧宏心里咯噔一声,双颊一阵充血,一脸的难色。

远杳一看他的神色便乐了,“怎么,王爷还不起?”

“还得起!”萧宏心一横,字据交到了远杳手中,而后者接过手,立刻便问他要借多少。

“三......三万两。”

他一张口,吉兰就不乐意了,“三万两还买不起我头顶这一颗珊瑚珠子呢,宏郎,我不是说了,等下个月我父王来中原,就会带嫁妆过来吗?等到时候,我们再还姐姐不就是了?”

远杳闻之,眼眸一亮,“那至少得借三十万两了,毕竟当初王爷娶婢妾,都花了足足十万两。”

第4章

“三十万两?”萧宏双眸一热,惊叫出声。

三十万两,他做将军干到死也还不完啊。

因为他虽贵为亲王,但并不是当朝天子的亲生儿子。

他的亲生父亲是先帝——景仁帝。

可景仁帝政绩碌碌无为,皇位便在前朝后宫的设计下,落在了父亲的堂弟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身上。

所以新帝登基后不久,他就带母妃独自开府,皇帝仁厚,让旁人在外都称他荣王,称他母妃为柳太妃,给的俸禄也从不克扣。

但就算是亲王、太妃的俸禄,加在一起,其实也没多少。

而且因为他不及皇帝其他亲子,所以他其实并无多少实权。在朝中想要升迁,也是难的。

远杳浅浅勾唇,眼底亮度灼灼,“区区三十万两,王爷不会就嫌多了吧?”

“难不成,王爷舍不得花在妹妹身上?”

吉兰脸色涨红,娇嫩粉唇用力抿到泛白,她当然不想也不甘心落于远杳下风,也顾不上萧宏的心情,抱住他的手臂撒娇,“王爷,还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娶我了吗?”

即使再心急如焚,萧宏面上也装得十分淡定。

他闭了闭眼。

三十万两,他是还不起,但吉兰是北夏王的掌上明珠,北夏王怎么可能亏待她?

届时嫁妆到了,欠远杳的自然就能还上!

想到这,萧宏顺势牵住她的手,面上的犹豫尽皆消失,转而换上满脸柔情。

“阿兰,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呢?”

吉兰听了自然心花怒火,挑衅般睨远杳一眼。

远杳心底却在暗自发笑。

倘若吉兰真能拿出这三十万两固然好,若是拿不出来,单是这利滚利的利息,就够他俩喝一壶了。

“听见没,姐姐,宏郎心甘情愿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我风风光光出嫁。现在,你该把银两给我们了吧?”

远杳朝身侧使了个眼神,流雪便立刻拿来一只鸡翅木的赤狸纹匣子,打开盖子。

一沓厚厚的银票躺在其中。

两人正欲伸手去拿。

远杳先一步拦住两人的手。

两人立刻疑惑看过来。

吉兰拧眉嗤笑,“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荣王急了,下颌紧绷,“远氏,我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小!”

远杳见状,淡淡扫两人一眼,把协议推至他们面前,“钱货两讫,先签字据,我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信誉被怀疑,萧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谁让拿不出银子的是他?

他忿忿接过纸笔,也没细细看过上面利率几何,利息几何,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这字倒还凑活。

远杳满意地收回视线,把协议折起收进盒子,示意流雪收好。

“好了,既然事已了,那我们就不继续叨扰姐姐了。毕竟我俩还得忙着准备婚事,比不上姐姐清闲。”

吉兰眉眼间的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远杳视若无睹,淡淡一笑,“请便。”

几人走后不久,远杳刚准备歇息一下,门外便传来一阵喧闹。

耳边响起流雪的声音,“我们小姐正在休息,嬷嬷有什么事跟奴婢说就是了。”

“放肆!我是来替太妃娘娘传话的,宫里来了贵客,要远侧妃亲自过去,怎么,你家小姐胆子这么大,连王府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若是惹恼了贵人,你们主仆俩两颗人头都不够赔的!”

柳嬷嬷疾言厉色,语速极快,音调也上挑。

远杳眉心一跳。

柳嬷嬷是柳太妃的心腹,又是宫里出来的,最是知晓轻重,当然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也在心里思量,宫里来的贵人,会是谁呢?

父兄死后,她已无人可靠,皇室之人中更无熟识,有谁会来寻她,又以何理由寻她?

正想着,她已穿戴整齐,掀开帘子,拦住又要开口的流雪。

“嬷嬷息怒,流雪不懂事,我跟您走就是了。”

柳嬷嬷见她低眉敛首,心口的怒气收了一大半,“那就请侧妃跟老奴来吧,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流雪低声担忧道:“小姐,谁知道这是不是柳太妃的奸计?”

远杳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到了柳太妃的倚梅苑,尚未进去,就听见柳太妃怨怼的声音,“远氏嫁入王府多年无所出,我看在她父兄早亡的份上对她多加关照,这几年待她极好,怎会慢待她呢?是王嬷嬷多虑了。”

也不知那王嬷嬷是什么来头,对上亲王之母、堂堂太妃也不胆怯,反倒据理力争,字字珠玑。

“既无慢待,那怎会在王妃毫无错疏的前提下,将其贬妻为妾?更莫说,王爷这几年在外征战,王府上下,都是王妃辛苦操持。王妃的贤名,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竟是在维护她?

柳太妃也诧异不已,这王嬷嬷是杨贵妃的左右手,见她如见杨贵妃。

可任她如何周旋于京城世家之间,也不知杨贵妃何时竟与那远氏扯上了关系!

此刻更不知道如何应对,额角甚至冒出缕缕细汗。

她勉强借饮茶的动作掩饰慌张,赔笑一瞬,“嬷嬷说的是,只是皇命难违,宏儿与新妇是圣旨赐婚,远氏也是同意了的。”

王嬷嬷哂笑,“同意?怕不是威逼利诱吧?”

柳太妃立时面上一热,正欲开口,帘子便被掀开,传来远杳含笑的清亮嗓音。

“不知嬷嬷来此,让您久等了。”远杳其实也不认识王嬷嬷,但对方既然来自宫中,又得柳太妃如此看重,想必其主子在宫中地位也是超然的。

虽然不知具体是哪位,但远杳心中已有思量。

当今圣上年近知天命,后宫之中百花争艳,其最敬重的是皇后,最宠爱的,却是杨贵妃。

传闻杨贵妃与圣上是青梅竹马,只是身世比皇后差些,才做了太子良娣。

她与皇后并无瓜葛,只当初与萧宏成亲次日,被宣入宫一次,那时皇后对她态度淡淡,瞧不出喜恶的样子。

倒是贵妃,她想起,对方当年亲自为她添妆,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和煦。

王嬷嬷看见远杳,严肃的脸上也染了笑,握住远杳的手打量,见她恹恹的,便担忧道。

“瞧王妃气色不好,可是身体有恙?”

远杳心下一暖,唇角也挽起笑,“嬷嬷不必担心,只是着凉,已喝了汤药,不日就会痊愈。”

柳太妃望着这一幕,心里咯噔一声,眉头越皱越紧。

远氏身体康健,嫁过来三年从不生病,前几日与他们争执时更是伶牙俐齿,看不出一丝虚弱,怎的这么巧,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上王嬷嬷来的时候病?

第5章

这可不就是故意的!

远杳心底自然也有一番对比。

她这发热,是萧宏入京那日便有的,一连烧了好几日,柳太妃见她不止一面,都没发现。王嬷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不舒服。

可见往日掏心掏肺、孝顺侍奉都喂了狗,看不上的终归看不上,便是她病死在王府,柳太妃也只会骂一声晦气,然后草草把她埋了。

怕王嬷嬷告状到贵妃那,柳太妃急忙找补,“这几日天气转凉,远氏一时不察才会中招,其实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想和稀泥的意图太过明显,在场所有人都是人精,哪个看不出来?

王嬷嬷眯了眯眼,此刻也想起自家小姐的叮嘱,心里存了为远杳撑腰的意思,唇角一时绷得有些紧。

“远将军在世时,多次帮助杨家上下,贵妃更是认了远将军为兄长,对王妃没有说不挂念的。”

“太妃娘娘在宫里时,也是出了名的和气好说话,贵妃原以为王妃嫁过来,日子会过得顺遂安乐,内心宽慰,却没料到王妃会受此委屈。”

柳太妃听了这席话,牙帮子都咬得泛了酸。

王嬷嬷这话说的,不就是在嘲讽他们一家子见利忘义,忘恩负义吗?

偏偏柳太妃是前朝太妃,早没了撑腰的,儿子虽然刚立了功,但也不是元帅,没那么大面子。

远杳本就无错处,柳太妃总不能硬扒吧?

这话落到贵妃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给皇上吹耳边风呢。

柳太妃头一次憋的说不上话来。

远杳这边却是听王嬷嬷讲的听出了个大概,没想到贵妃帮扶她,是因为父亲与贵妃有那样的渊源。

她原还在担忧,要荣王心甘情愿和离需要多费些功夫,如今或是不必再愁了?

若是贵妃肯帮她一把,也为她求一道和离圣旨,她还用住在荣王府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想到这,远杳看柳太妃也没那么多怨气了。

甚至为了避免露出端倪,远杳还在替柳太妃说话,“嬷嬷言重,婆母待我温和,我不委屈。”

只是她说这句话时,眉目垂着,看不见眼底的亮光,甚至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在周身萦绕。

王嬷嬷察觉到,面上带了笑,同柳太妃告辞,“既如此,那我家娘娘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宫去,也好让娘娘安心。”

又看向远杳,“辛苦王妃送奴婢一程。”

远杳朝柳太妃颔首,见她并无不满之意,便跟着王嬷嬷去了。

“王妃可是有话要跟奴婢说?”

一出了倚梅苑,穿过亭台水榭,王嬷嬷寻了处假山,就拉住了远杳的手。

远杳浅笑着,“嬷嬷聪慧,杳杳确实有事相求。”

“若非贵妃挂念,杳杳实在不知怎么办了。”

她一说出想求一道和离的圣旨,王嬷嬷顿时诧异得瞪圆双眸。

远杳看了也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

大抵是她婚前对荣王太过死缠烂打,任谁能想到,荣王一朝娶新妇,她就要彻底离开他?

怕是都如贵妃那般,以为她多少只是委屈些,心情郁郁,若是分开,她是决计舍不得的。

“嬷嬷有所不知,父兄虽然早逝,但我并不自怨自艾,更不自卑自怜。既然王爷变心,我又何苦守着他?不若和离了回家去,我还年轻,往后大好的岁月,可不能在这后宅蹉跎了。”

任王嬷嬷思想再开明,也被她这话唬了一跳。

但惊讶之后,剩余的便是心疼。

若不是被伤透心,远杳孤身一人怎会义无反顾提出和离?

“真是大胆!看来那荣王也是俗人一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能让杳杳求到我这里,定是早先给她委屈受了!”

杨贵妃从潜邸便一直受宠,成宣帝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气。

想到这里更是愤懑。

“怕是拿休弃一事威胁过的!荣王这介无耻之徒!”

王嬷嬷一回宫,就把远杳的请求跟杨贵妃说了,她又何尝不是一肚子火气。

“奴婢瞧着,王妃比出嫁时清瘦不少,奴婢这次去,她还发着热,柳太妃瞧着,也不是个宽厚心软的婆母,只怕处处让她受气了。”

杨贵妃拧着眉,思索半晌,大手一挥,“杳杳张口,本宫定要替她办到。既不是良人,离了便是!凭杳杳这等相貌才学,还怕无人疼惜不成?”

-

因着和离的事有了眉目,远杳这几日心情不错,连吉兰明里暗里找存在感往她面前凑,她都好脾气地没搭理。

只是她想躲在幕后偷闲,前院一大家子可不想轻易放过她。

萧霖一向是最缺钱的,平日里要的也最勤。

他甫一出现在月亮门,流雪便看见了,飞快传话给远杳,“三少爷来了。”

又是来算计她的钱的?

远杳唇角一耷,挥挥手。

“给二嫂请安。”萧霖礼貌不过三秒,就坐在远杳身侧的凳子上,赔笑道,“二嫂以往最疼我了,账上支取连名都不记的。今个怎么又要签字、又要画押的?二嫂这是烦我了吗?”

远杳面不改色心不跳,“王爷怪我不知开源节流,前几天还特地找我理论了一顿,我回来便承受不住打击,决心好好整顿一下。”

萧霖嘴角一抽抽,合着针对的就是他们?

“那嫂嫂你偷偷给我,不就好了?我绝不会告诉二哥的。”

远杳似是觉得好笑,但想了想又忍住笑,“这你得问你的新二嫂,我可没这么大本事,继续管理中馈。”

既然都准备离开了,王府开销与她何干?

萧霖见她软硬不吃,脸蛋腾得就红了,忿忿瞪远杳一眼,“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你得意什么?还不是被我二哥抛弃?”

“劝你想清楚,就算不给我们,这钱你也一分都带不走!”说着,萧霖气得把桌子推翻,桌上的杯盏立刻嘁里乓啷碎了一地。

远杳望着他的背影,眉眼间一片冷意。

她叫来流雪,“叫赤兰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赤兰是父亲留给她的暗卫,武艺高强,只在她有要紧事情或者身处危险时出现。

而这次却是例外。

“查查萧霖最近在做什么。”纨绔子弟挥金如土,以前尚知收敛,如今却敢对她耀武扬威,是他以为萧宏立功,他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还是沾染了什么不良嗜好?

以往她念着叔嫂之间的亲情,耗尽心力教诲,如今萧霖待她虚情假意,她倒也不必那般心软了。

反正她也正在筹谋离开,不如在离开前,送他们一份大礼。

第6章

赤兰办事效率极快,当天下午,就传回了消息,“属下查到,萧霖月前得罪了乐通赌庄的小少爷,还让人跪着从他胯下钻过去。”

流雪大吃一惊,“乐通的小少爷裴惊,不是个瘸子吗?”

赤兰看流雪一眼,点头,“因为先天患病,所以性情阴狠暴戾,只是萧霖不认识裴惊,更不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算计。”

远杳托腮,杏眸含笑,“所以现在欠了多少银子?”

“经过裴少爷的一番操纵,已经两千两了。”赤兰拿来一张欠条给远杳,是他从乐通赌庄的账簿上拓印的。

远杳心情甚好地颔首,“可以,继续盯着点,裴惊受到羞辱,不让萧霖缺条胳膊少根腿那是不可能的。”

流雪是亲眼见萧家怎么对待姑娘的,当然不会同情萧霖。

而且莫说萧霖,现如今整个王府,都在忙活王爷和吉氏的婚事,这几日连大厨房都不往嵋芍苑送一日三膳了,简直是狗仗人势,一个个的骑到了姑娘头上!

嵋芍苑的小丫鬟咏蝶一边饿着肚子清扫甬道台阶,一边听着牡丹苑的石墨炫耀,“这王爷和王妃大婚,我们做丫鬟的,也能沾点光,昨个儿才得了新赏的芙蓉糕,今个儿又得了赏银,还有那鲍鱼熊胆,主子吃不上的,也让我们尝了味。不过,好像也不是所有下人都能享受到这种殊荣的哈?”

听她得瑟的楚二家的,就是柳太妃身边那位得力的柳嬷嬷的表妹,她丈夫是庄子上的管事,本也轮不上她在王府里服侍,可谁让吉氏是北夏小公主?仆人都不在身边,柳太妃又看重她,只能挑了得用的,往她身边送。

楚二家的也知道表姐现在就在吉兰手底下当差,对远杳的敬畏之心早散了,听了咏蝶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添油加醋,“当然了,不像嵋芍苑的那些小可怜,如今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瘪着肚子在这清扫,忠心倒是忠心,落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条可怜的狗罢了。”

咏蝶本就饿得胃疼,被这番挤兑后,眼眶当时就酸了,可她地位卑微,被骂了也只能当做听不到,心里企盼着这两个人赶紧走。

只是低垂着脑袋,那两个人却嫌不够,走到咏蝶面前,一伸脚。

“啪——”

咏蝶被摔了个狗吃屎。

一阵刺耳的嘲笑从一老一少喉咙溢出来。

咏蝶嘶声,拖着腿起身,差点泪崩,正打算灰溜溜偷偷离开,面前却突然降下一道身影。

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狐裘,洁白如雪,轻盈如羽毛,衬得那张玉白的脸仿佛堆在雪里,明明未施粉黛,却纯洁极了。

流雪朝呆愣愣的咏蝶伸出手,“傻呆呆的低着头干吗?人家欺负你不知道欺负回去?我们嵋芍苑的下人何至于看别人的脸色?”

真的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吗?

咏蝶看向那玉做的人,她双手抱着小暖炉,发上粉嘟嘟的石榴步摇往下垂着,侧脸温柔而安静,跟仙女似的,但就那么单薄的站着,却有说不尽的气势。

楚二家的和石墨看见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里尽皆闪过一道嫌弃,不但不道歉,反倒把矛头对准了远杳。

“远侧妃这是饥饿过度,出来寻食物了?不过这做主子的得有多窝囊,才能让自己的下人饿着肚子干活?”楚二家的扬着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

“这谁家的笼子没关紧,把会咬人的狗放了出来?”远杳冷冷勾唇,“既然楚二家的管不住嘴,那就教教她规矩,流雪。”

“奴婢在。”流雪站出来,接连两巴掌扇在楚二家的脸上,把石墨和咏蝶都看愣了。

楚二家的捂着红肿的脸,冷静不了一点,“你敢打我?”

不光是她,流雪反应极快,上前一步,两巴掌扇在还没回过神的石墨脸上。

“都是做奴婢的,谁比谁高贵?”远杳眉眼冷淡,“这两巴掌,是告诉二位,嵋芍苑的下人不是软柿子,欺负她们之前,先问问我允不允许。”

“你......”流雪也是练家子,那两巴掌又快又狠,两个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远杳亲手搀起咏蝶,温柔哄劝,“莫怕,嵋芍苑的仆人是这王府里最尊贵的存在,没必要忌惮那些走狗。”

咏蝶眼眶发烫,“好。”王妃的手真的很温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气,她干裂还沾着脏污的手,真怕弄脏了王妃的。

远杳看见她偷偷往回缩手的动作,知晓她的敏感,也没强迫,只是任由她收回手去。

石墨和楚二家的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恨恨咬住牙齿,“什么王妃,还得意呢,指不定哪日就变成了下堂妇,没有王爷护着,她活得连个婢子都不如!”

这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可远杳自幼练功,耳力极好,走出三米远,依旧能清晰听到两人的诅咒。

不过她并不在乎,转手就将手里的暖炉给了咏蝶,“你在我院中多久了?可有人与你同住?”

咏蝶受宠若惊地接过,“奴婢是去年腊月被买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姐妹与我同住,她唤做惊春。”

远杳点点头,“刚才听闻你还未用膳,等会儿叫上她一起去小厨房领饭。大厨房不给送,嵋芍苑也不至于饿死。”

咏蝶大喜过望,才刚带着姐妹领了饭食,还没来得及感慨伙食的美味,就见王妃身边的流雪送了药膏过来。

“这是冻疮膏,涂抹在伤裂之处,一日两次,不日就会痊愈。”

咏蝶与惊春自是感恩戴德。

咏蝶说起今日遭遇,惊春便拍桌子怒道:“简直放屁!王妃待咱们可不差,你见过旁的主子将剩饭剩菜赏给下人,可曾见过主仆同桌而食的?”

咏蝶摇头,“未曾。”

惊春道:“什么鲍鱼熊胆,我们吃过不止一次了,有次你病着,王妃还特地赏了人参给你,你这笨嘴也不知怼回去。”

第7章

咏蝶虽然傻,但心地善良,惊春说完这话,第二天她就把这话传得满院都是,其他院的相熟的知道了,心里自然也有了对比。

一向不管闲事的萧华听到自己院里的丫鬟嚼舌根,当下就火冒三丈,把那小丫鬟揍了一顿,问出事情原委,转而把这话告到了柳太妃那里。

“这个远氏,夺了她中馈还不老实,饿着肚子都拦不住她在府里兴风作浪。”

萧华憋着嘴,一肚子的怨气,“何止呢,母亲可知,这几日找远氏要月例,她也是以各种理由拖欠,上次霖哥儿低三下四去求她,结果一个子儿也没从她兜里抠出来。”

柳太妃自诩宫里出来的,心里还是有些傲气,听女儿这么说,免不了一阵蹙眉,“既然这中馈不归她管,你二哥又借了她三十万两没还,这之后的月例什么的,你就去找你的新二嫂要,也省的与那远氏掰扯。”

萧华听到这也委屈不忿,“我也想去啊,可那新二嫂说借远氏的钱是打了欠条的,每一分都带着利息,若是从她那领,相当于借她的,到时候还要还利息。”

以前远杳当家,那零用钱都是管够的,如今换了个人当家,怎么零用钱成借钱了?

萧华气得很,偏偏要不到钱,只能跑到母亲这里来哭诉。

柳太妃闻言,细致的柳眉越蹙越紧,“居然还有这回事?”

那三十万两,不单是给她的彩礼钱,更还包括举办婚礼的银两,吉氏也是真不客气,自己一分钱不出,这钱却花得心安理得。

萧华见母亲正在凝眉深思,一般这样,八成是生气了,她眼珠子一转,抱着柳太妃胳膊撒娇,“母亲,你也别急,反正远氏不敢造次,等咱们饿她两日,她一定会主动朝您来告罪的,到时候我与霖哥儿的月例,她一分钱也不敢克扣我们的。”

“你这说的也是,”柳太妃虽然赞同爱女的话,但也没有过于乐观,毕竟上次杨贵妃身边的王嬷嬷可是特地出宫给远杳撑腰来了,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有没有被贵妃监视着?万一远杳不听话,反咬一口又告到杨贵妃那里该如何是好?想着,她便道:“做的隐蔽些,千万别让闲话传出去,不然这零用钱,可就要打水漂了。”

萧华知晓柳太妃谨慎,笑笑道:“母亲放心,这远氏最是心软了,她硬气不了多久的。”

按照萧华的算计,不出两日,远杳必定会向柳太妃请安谢罪,向她讨饶,可事实上,直到第三日早上,萧华再一次吃着清粥咸菜从柳太妃那回来,也没见到远杳。

柳太妃气得七窍生烟,满面铁青,“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母?整整三日未来请安,难不成想自请下堂?”

萧华摸着脸蛋揽镜自照,气道:“岂有此理,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这王府姓什么了!”

“不对啊,这几日大厨房不给她送饭,她哪来的吃食?不吃饭也不求饶,咋的,嵋芍苑的人是想修仙不成?”柳太妃不解道。

“哪里啊!”萧华说到这更生气,“听说是开了小厨房,每日用的食材都是用的最新鲜的,一车一车的往里送,许管家拦都拦不住。”

“什么拦不住?”萧宏带着吉兰前来请安,这几日夜夜笙歌,面上自然带着喜气,但见母亲和妹妹都是一脸灰败,当即觉得挽起的唇角不合时宜,“怎么了,谁给母亲和妹妹气受了?”

他在室内环视一周,“对了,萧霖呢?这几日好像并未看到他。”

“还不都是那个远氏?”萧华见到萧宏,仿佛见到救星,大声数落远杳的不是,“她断了我们的月银,还开了小厨房,整日吃席,可谓是奢靡无度,比那御膳房的伙食都要好。”

“萧霖也是要不到银子,在府里待不住,便去外面想法子去了。”

萧宏听了皱起眉头,“胡闹!大厨房的饭不管饱吗?怎的还单独开一个?这远氏还真是败家。”

柳太妃避开眼不想提这一茬,她也一整日没见油水,又舍不得自己的库存,便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远杳身上推,“就是,既如此,那宏儿便替母亲教训一下,也让她知晓自己做媳妇的本分。”

萧宏数日未见远杳,也觉得晾了她这些时日火候到了,女人就是不能太娇惯,以往他不在府中她怎样都随她,现在他回来,那么一家之主的位置舍他其谁?

况且也不是如吉兰这般背景雄厚的,怎么敢这么硬气?

说着,便拍着胸脯保证,“母亲放心,儿子自会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刚刚结束晨练的远杳,还未结束沐浴,便听到外面气势汹汹来了一队人马,浴房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远氏,你可还在睡?日上三竿你不去给母亲请安,反倒呼呼大睡,可还有做儿媳的本分?”

远杳翻了个白眼,一边飞速披上衣衫,一边用内力给门板加了一层防护,以防外面的人突然闯进来。

萧宏听了皱起眉头,“胡闹!大厨房的饭不管饱吗?怎的还单独开一个?这远氏还真是败家。”

柳太妃避开眼不想提这一茬,她也一整日没见油水,又舍不得自己的库存,便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远杳身上推,“就是,既如此,那宏儿便替母亲教训一下,也让她知晓自己做媳妇的本分。”

萧宏数日未见远杳,也觉得晾了她这些时日火候到了,女人就是不能太娇惯,以往他不在府中她怎样都随她,现在他回来,那么一家之主的位置舍他其谁?

况且也不是如吉兰这般背景雄厚的,怎么敢这么硬气?

说着,便拍着胸脯保证,“母亲放心,儿子自会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刚刚结束晨练的远杳,还未结束沐浴,便听到外面气势汹汹来了一队人马,浴房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远氏,你可还在睡?日上三竿你不去给母亲请安,反倒呼呼大睡,可还有做儿媳的本分?”

远杳翻了个白眼,一边飞速披上衣衫,一边用内力给门板加了一层防护,以防外面的人突然闯进来。

第8章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她才打开房门,乌发青衫,婉然清丽,如刚出水的荷,萧宏看得眼都直了。

吉兰见他一脸入神的痴迷,不爽地捅了他一下,“姐姐不会是在屋子里藏了个男人吧?不然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远杳的发梢还是湿的,她捻起一缕道:“看不到我刚沐浴完,难不成要我衣衫不整出来任君观看?”

萧宏愣了下也回过神,阴沉着面色,“大清早的,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沐浴?”

“沐浴还规定时间?”远杳冷冷一笑,“这里不是军营,我也不是王爷手底下那些兵,哪那么多规矩?”

没想到她一点面子也不给,萧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萧华见哥哥落于下风,忍不住冒头喊道:“少跟她废话,二哥,她敢私开小厨房,你快教训教训她!”

远杳不知不觉蹙眉,盯着萧华几乎要盯出一个窟窿,这鬼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好似终于意识到来这的正事,萧宏冷着嗓子,“远氏,你明知王府最近财政紧张,怎么还敢私开小厨房,挥霍钱财?”

“挥霍钱财?”远杳目光扫过理直气壮的萧华、幸灾乐祸的吉兰,最后落在正在发狂的萧宏脸上。

“就算挥霍,那也是我的,你狗吠什么?”远杳冷冷翘唇,目光凌厉,像看二傻子般望着他。

那眼神明摆着在骂他白痴!

萧宏脸色腾地起了一层热浪,“远氏,你敢骂我?”

“哦,”她掏了掏耳朵,勾唇一笑,仿若三月枝头桃花初绽,“原来你也承认自己是狗啊?”

萧宏气得要跳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你骂我二哥是狗?”萧华站出来,脸色烧红愠怒,“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配吗?信不信二哥分分钟把你从王府赶走?”

吉兰揽着萧宏胳膊冷嘲热讽,“你住的可是王府的院子,要是被赶出去,至多也就只能出去租个小院子吧?还没有这么多前呼后拥的仆人伺候,你舍得?”

激将法?

远杳哪里听不出来,吉兰明摆着是想赶她走。可她赚来的家业,凭什么让个妾室登堂入室,踩到头上?

她掩唇笑起,“妹妹说的是,这宅院也是我一手置办起来的,我若是离开,它们我也必须带走。”

“什么?”萧宏眉头皱成铁疙瘩,“王府的东西你凭什么带走?”

“姐姐穷成这个样子了吗?连王府的东西都偷?”吉兰看过来的眼神像看个盗窃贼。

远杳不置可否,淡淡扬唇,让流雪去屋子里把算盘拿过来,啪嗒两下,十指翻飞,“王爷与其过来兴师问罪,不如早些去挣银子。”

“如今不过三日,王爷就已欠臣妾三十万一百零二两了。”远杳话一出口,萧宏就是一阵跳脚,“单利息就一百零二两,你怎么不去抢?”

“去抢哪有借给王爷来的快?”远杳含笑的目光活脱脱像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何况王爷是不会反悔的对吗?”

在她那双比湖水还澄澈的眼睛的照映下,萧宏是怎么都说不出“不对”二字来的。

他面无血色的模样更让远杳兴奋,“我本以为王爷来我这是还钱,没想到是来问罪,可让我空欢喜一场。王爷若是嫌我住在王府不给租金,那就尽快连本带息将那些银两还上,臣妾即刻就能走。”

萧宏脸色涨成猪肝色,觉得脸皮被远杳踩在了脚底下。可偏偏他拿不出一分钱。

还是吉兰不甘心,浓眉上挑。

“姐姐还真是会做生意,那不如就用这利息抵租金了,如何?”

远杳知晓对方在给自己挖坑,不苟言笑道:“王府所在的街唤做凤雏街,当初王爷开府,这府邸是皇上亲赐。”

“所以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我和王爷都心知肚明。”

“别急,”远杳淡淡一笑,“这条街上的官员却并非都是府邸的主人,譬如户部尚书张大人,礼部尚书宋大人,还有大理寺卿袁大人,皆是出身寒门,每月租府居住的,臣妾之前打听过,同样大的宅院,月租至多不过一百两,臣妾租住的可不是整个府宅,而只有这个宅院而已,一个月三十两也绰绰有余,三天一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萧宏:“你!”

“王爷莫急,”吉兰睨着远杳,明白这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软柿子,之前看来还是小瞧她了,“既如此,那便一月一百两如何?毕竟王府戒备森严,其他府邸可比不过。”

远杳故作沉思数秒,良久才颔首,“可以。”那点仨瓜俩枣的,她也不是真的计较,就是不想让萧宏高兴而已。

“可还有事?”远杳打了个哈欠,“既然无事,王爷和妹妹就先退下吧,妾身还要去补个回笼觉呢。”

“堂堂王妃,不知给婆母请安,整日不是想着吃就是睡,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王爷息怒,”远杳嘴里说着好话,整个人姿态却是不慌不忙,“规矩臣妾当然知晓,但上次母亲见到臣妾气个不轻,为防止将母亲气病,臣妾还是先不去打扰母亲了。”

说罢,她道:“流雪,送客。”

三个人几乎是被轰出去的。

“这个远氏,居然对二哥二嫂这么不客气?!”可恶!她本来还想要点钱或者改善一下饭食,却没想到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还被数落得狗血淋头。

看着明显很愤怒的萧宏,萧华抓住萧宏胳膊摇晃撒娇,“二哥,我去你们院子坐坐呗。”

萧宏对萧华还是很宠溺的,这个妹妹不作妖的时候,自有一番可爱之处,把人带去自己院子,才想起,“你说萧霖不在府中,那他去哪了?”

萧华进入牡丹苑就一直在找吃的,看见桌子上一碟新鲜的枣片糕,立刻就端到跟前享用,嚼得高兴,声音都含糊不清,“谁知......道,上次和裴家的少爷打了一架,后来......不清楚。”

“裴家少爷?”

萧宏是没听说过乐通赌庄的少庄主,更清楚萧霖那无法无天的品性,无人看着,谁能制得住他?

转眼看见妹妹狼吞虎咽,不免嗔笑,“在母亲那吃不饱吗?怎的这么饿?”

萧华脸色一红,随即就是忿忿道:“还不是怪远氏?她不给月银,大厨房那的伙食越来越差,现在连荤腥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萧宏喃喃,“不是大厨房是母亲给远杳断粮的吗?”

吉兰听着冷笑,“宏郎,姐姐可不是良善之辈,就是阖府上下都开不了火,姐姐也饿不着。”

“就是,”萧华把一盘枣片糕都清空,仍觉得不满足,想着怎么给二哥要钱,“二哥,借我点银子呗,我现在没钱,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

萧宏手中也无银,但自己亲妹妹张口,总没有不借的道理。

他朝吉兰使了个眼色,“要多少?”

“两百两就好。”萧华喜笑颜开,就等着哥哥给钱呢。

可吉兰仿佛没看见,也不打算动自己的私库,是以一直端坐,置若罔闻。

“兰儿。”萧宏抓住吉兰手臂,眼神严厉些许,语气却是柔和的,压低声音,“萧华是我妹妹,这钱我必须要借。”

吉兰翻个白眼,“你要做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我不管,但这些可都是我的聘礼,每日都算着利息的,借了算怎么回事?”

她跟萧宏咬舌头说完,对上萧华便笑道:“三妹,不是二嫂不通情达理,只是我与你二哥还未完婚,这些银两够不够的还未知晓。”

第9章

萧华听懂了,新二嫂比远氏还要冠冕堂皇,更远不如远杳大方,而二哥在她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就跟伺候公主的驸马似的,说心底话,她是一点看不起。

一时气不顺,也没忍住那臭脾气,“二嫂不愿意借,那就算了,没想到堂堂公主也这样抠,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华从牡丹苑跑出去的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就算远杳不关注,这话也很快穿到了她耳朵里。

“三小姐要不到钱,这下肯定又要发狂了,不缠着您,那吉氏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流雪替远杳缝着香囊,想起萧华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咯咯地手指都在抖。

远杳抿唇一笑,“萧华怕是忍不住去找柳太妃告状,只是吉氏身份高贵,她怎么可能责难吉氏?最终也不过是让萧华自己忍耐下罢了。”

流雪看着自家小姐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叹口气,“今日小姐要去法华寺为将军祈福,还是别因这件事坏了心情。”

远杳颔首:“咱们走吧。”

马车是一早备好的,王府里的奴才用着不称心,远杳便租的外面的马车,只是才下台阶,便见一丰姿美仪的男子勒缰下马,他乌发黑袍,气势夺定。

远杳戴了帷帽,站在一侧并不惹人注目。

男子五官凌厉,身形高大,英姿俊朗,一开口便是惊艳的低哑音色,“萧兄可在府中?”

正说着,萧宏跨步而来,满面含笑,唇角飞扬,“贺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快些随我入府,本王为你安排了休息的宅院。”

怕被萧宏瞧见,远杳偏开身体,存在感极低,等二人携手进府,她才上了马车。

她叫来赤兰,“查一下那个男人的底细,能与萧宏称兄道弟,究竟是何人?”

赤兰领命而去,远杳便不再开口。

自从去岁父兄中埋伏去世,距今已有一年。尽管她刻意让自己不再记起过往,却收效甚微。

她跟随父兄自幼习武,父兄倾囊相授不说,对她更是宠溺,当初也是怕她上战场生死未卜,嫁予文官又怕夫妻没有共同语言,才为她挑选了她的心上人萧宏。

可谁能想到,用父兄的军功换来的姻缘,却是一段让人悔恨的孽缘。

“父兄,若你们在天之灵,也思念杳杳,便让这书页翻动。”

风过书静,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流雪怕姑娘难过,笑着安慰:“将军和少将军之前军务繁忙,总得不到时间休息,如今九泉之下,总算高枕无忧,自然要多睡会儿。”

远杳知晓流雪心意,也挽起唇角,“也是,父兄若是听见,怎么可能舍得不理我。”

“远将军在上,若您在天之灵,可否原谅我夫当日一时糊涂,他如今卧病在榻,药石无医,皆是心中有愧所致,若您听到,可否显显灵,给我夫指条活路?”

远杳带流雪来祭拜是光明正大,跪在蒲团上心思虔诚,可隔壁的女子却是背了人的,膝下连个蒲团都不曾有,这一席话更是说的畏缩,偏偏语气真诚,内容也让人悚然一惊。

流雪搀着远杳,只觉得她手臂在颤抖。

“远将军,不知夫人说的可是远君泽将军?”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那妇人一跳,脸颊上垂落的泪珠都忘了擦。

只是一瞬慌乱后,女人就装作若无其事,“小姐怕是听错了,我并未提过什么远将军,民女的夫君还在外等候,民女先走了。”

远杳当然不会相信这番鬼话,她一抬手,两个黑衣侍卫就抓住了女子的肩膀。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咱们寻个地方叙叙旧。”

女子脸色煞白,未来得及挣扎,就被拐入了旁边的禅房。

“你干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掳我来这?!”

远杳落座桌边,流雪关上房门,女子则被丢在床上,发丝凌乱。

“远将军保家卫国数年,此生历经战役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战功赫赫,胜多输少,去岁我父亲领兵出战自扰边境的鞑靼,以三万对十万,起初以少胜多,战况良好,为何在援军到后不久就中了敌军埋伏?”

远杳开口掷地有声,女子听着脸色慢慢呆滞,她面皮雪白,嘴唇抖动,但却死鸭子嘴硬。

“小妇人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远将军戍卫边疆数年,战功全京城之人有目共睹,小妇人也心存感激,但我也不知远将军战死沙场有何内幕,姑娘找错人了。”

第10章

远杳发现小妇人说话时,手上不自觉地绞手帕,笃定她在说谎。

“娘亲,娘亲......”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冲了进来,扑向小妇人。

“孩子,娘亲在这里。”

小妇人无论品行如何对儿子是抛不下的,抱着哭了几声猛然搂紧在怀里,怯怯地望着远杳。

她大概感觉到了异常,定睛看时远杳已经把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了。

远杳自然是善意的,可是在小妇人的眼里却变了味儿。

“你干什么?别打我儿子主意!”

小妇人一边搂紧孩子一边警告,远杳微笑着蹲下身来,伸手向孩子。

“姨姨这里有芝麻糖,你爱不爱吃呀?”

孩子亦觉着远杳是友善的,又听见有好吃的,马上停止哭泣眼睛亮起来。

“乖,一会儿娘亲给你买哦!”

“姨姨这是自己做的哦。”

小妇人和远杳都争取着孩子,孩子突然挣脱了小妇人奔向远杳。

远杳把他抱起来交给流雪,使个眼色。

“把刚才买的芝麻糖都给他,让孩子好好吃。”

“乖孩子,跟我走吧,到外面吃糖去。”

孩子甜滋滋地答应着,心甘情愿地出去了。

“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小妇人起来要抢孩子,远杳手疾眼快拦住她。

“放心,不会伤到你儿子的,你觉着我像坏人么?”

小妇人不了解远杳却知晓远杳的父兄,心里清楚不至于黑心到伤害小孩子,但仍旧面带戒备。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小妇人急归急,却比之前淡定了不少。

“我刚才已经问了,我父亲战死沙场,到底有何内幕?”

小妇人越发淡定起来,一屁股坐下。

“还我儿子,我要儿子!”

“你耐心等着,我把你儿子抱回来。”

远杳说完走出了禅房,当然不是抱孩子去,妇人不说清楚先不会放她。

“流雪,告诉金乌,去查那妇人底细,九族十代都查清楚了。”

“是!”

次日,远杳没走出嵋芍苑,只把赤兰叫来叮嘱。

“那小妇人和孩子都照顾好了,不要饿着,也不能走失。”

“遵命!”

赤兰前脚离开,后脚便听见院门口吵闹起来。

“混账东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远杳听见骂人的声音是萧华,眉宇一蹙。

“小姐,咱们且别管。”

流雪端茶来放下,脸上气鼓鼓。

“不是萧华在骂人么?”

“在骂咏蝶呢,还把惊春打了,算她吃了豹子胆,敢在咱们嵋芍苑门口动手。”

远杳且不理论打人之事,先看着流雪好奇。

“按照你的性子,早就冲出去了,今天怎么转性了?”

“唉,此一时彼一时,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我少不得忍一忍脾气,少给小姐添麻烦。”

流雪说完,转身走开了。

远杳看着她的背影红了眼眶,待流雪端了点心来时,笃定得告诫。

“你该怎样便怎样,不必我忍着,我好歹还是个侧妃,不至于跟下堂妾似的。”

流雪到底是直性子,听见小姐这么一说,马上恢复原态。

“小姐是没看见,萧华可嚣张了,以前倒没见过她那样,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为什么会打起来?”

“是咏蝶和惊春拿了一篮子好菜过来,被大小姐看见,要送到她屋里去,两个丫头不肯,便挨了打。”

流雪瘪着嘴,愤愤不平。

“是给我做的?”咏蝶和惊春不在灶上,她也未曾吩咐她们送菜过来。

“是啊。”

“去把那俩丫头叫来!”

远杳冷着脸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流雪。

“是,马上去。”

流雪意识到小姐生气了,马上跑出去办事。

原来咏蝶和惊春感激远杳的救护之恩,偷偷在小厨房做了拿手好菜,准备给远杳送过来。

哪里晓得萧华在嵋芍苑门口散步,被逮个正着。

两个丫头胆子小露出紧张,萧华则是闻见了香味,让揭开盖子瞧瞧。

咏蝶只得揭开,萧华一看可不得了,里面的麻油鸭立即引得她流口水。

她身上就要拿,被惊春阻拦住。

“大小姐且慢。”

“怎么?不让我吃?”

惊春性子怯弱,被问得不敢吭声了。

咏蝶见已经到了嵋芍苑门口了,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

“是送给远侧妃吃的,大小姐若喜欢,稍后我们再做去。”

“远氏不配吃,不用给她。”

萧华上手便撕了一条鸭腿下来,速度之快让惊春惊呼出来。

“哎呀!”

萧华听见便扬手一嘴巴,怒骂。

“臭丫头,给你脸了?”

咏蝶现在有远杳做依靠,不再像从前那般老实了。

“大小姐是主子,也得讲理呀,我说了稍后会给你做!”

“我就要吃这个,懂么?”

萧华把手上的鸡腿一扔又开始夺篮子,咏蝶犯了牛脾气不肯给,结果篮子翻在了地上。

“大胆奴才,敢糟蹋食物?”

萧华一边骂着,又扇两人嘴巴子。

咏蝶和惊春倒不在乎被打,而是心疼地上的菜,不敢和萧华对抗又不甘心的大声哭嚎起来。

流雪走到门口,吼喝一声。

“哭闹什么?也不看这什么地方?”

萧华见惊动了流雪知道远杳会查问,倒也无聊,所以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流雪把两个丫头带到远杳面前,回明原因。

远杳倒觉着心里暖暖的,难得有关心自己的人,不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为父兄查明真相,顾不得这些小事。

“你们为我受委屈,我都知道了,不过咱们正时运不济,就要低调些,不要节外生枝,这样大家才能过几天心静日子。”

两个丫头答应着,叩头谢过。一时见远杳无话便出去了。

夜里,金乌回来汇报。

“那个妇人叫岑瑶,她父亲曾经受将军提拔做了千夫长。”

远杳听后内心黯然,原来这妇人丈夫受过父亲提拔,那么她为何一点感恩的意思也没有,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人情,竟然如此凉薄。

“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

“妇人的丈夫叫石头,曾经危在旦夕,被将军救过一次,但是石头重病,刚刚已经死了。”

远杳刚舒展的眉头又皱紧,又问。

“那妇人和孩子状况如何?”

第11章

“孩子有吃的有玩的,没问题,妇人不肯吃饭,寻死觅活的。”

远杳在地上踱来走去,金乌看出她犹豫不决。

“有什么事,王妃吩咐我办就是了。”

“让你去放了那妇人和孩子也罢了,只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待我明日找理由再去法华寺一趟。”

金乌答应了,离开。

流雪走来,催促远杳就寝。

“夜深了,小姐快点就寝吧,近来小姐总是起得迟,老太妃那里都有闲话了。”

远杳听后,皱了皱眉头。

大概是夜晚寂静的缘故,远杳想着自己的处境,心中难过起来。

她不是没能力离开此处,也不怕未来漫长,可是自己一番努力之后别便会称心如意吗?

父兄不在了,还有谁能真心待她?

本来她入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有懒床的习惯,所以次日醒来已经不早了。

老太妃这边突然兴出新规矩来,阖府上下除了男丁和孩子之外,其他的全部要卯时起床,比之前提前了一个时辰。

远杳得消息时便知道是针对自己的,也懒得掰扯。

结果今天就起迟了,平时是流雪负责唤远杳起床,不承想流雪也跟着迟了。

最要命的是,主仆二人到了老太妃这里请安,是一路打着哈欠来的。

老太妃则是拥背半躺在床上,丫鬟跪在床尾给捶腿。

“越来越没规矩了,该起床的侍从不起床,都想干什么?嗯?”

远杳请完安垂手侍立,老太妃的话都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虽然别人一个也没来,可是人家不来也听不见。

“你那么困吗?”

远杳低着头不作声,老太妃以为她睡着了。

“太妃不必动气,兰姐姐新婚燕尔的,这个时间起床自然不便的。”

远杳笑着转移矛盾,成功气愣了老太妃。

“我......我说的是你,扯什么吉兰?”

远杳听后往两旁看看,向身边的流雪吩咐。

“兰姐姐这个时间不来,如何使得?快去请!”

老太妃明知道吉兰正和自己儿子睡得香,这个时间折腾起来,会让儿子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用叫,你也回去,我少看你们一眼能多活好几年。”

老太妃是自己撑不住了,哈欠连天。

“儿媳还有一事,要讨老太太示下。”

老太妃已经要睡过去了,被这么一句弄醒过来。

“什么事?”

她只有烦躁,也懒得动脑筋想,倒给了远杳机会。

“前日往法华寺去,那里的主持方丈让我今儿再去一次,说要赠送我一套经文。”

“去吧去吧!”

老太妃无力的挥挥手,转眼鼾声如雷。

远杳倒觉着好笑,回来之后又倒头睡下,连同流雪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远杳醒过来时,听见床帐外鸦雀无声,有点奇怪。

她对底下人不严格,所以嵋芍苑一直有着良好的气氛,丫头们往来笑声不断的。

“流雪?”

远杳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便自己走下拔步床来。

她出来一看愣住了,萧宏坐在桌前品茶,丫头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起来了?”

萧宏瞄一眼远杳,眼睛里全是不悦。

“她们犯什么错了?叫她们跪着?”

“为什么纠结这个?奴婢们下跪有什么奇怪的?”

萧宏一副好笑的表情,兀自摇头。

“你越来越诡异了,难道自己不觉着吗,照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远杳见他一副很郑重,要出大事的样子,也不免感觉好笑。

“王爷您也变了,以前对奴婢们没这么苛刻,现在是怎么了?”

“罢了!都起来吧!”

萧宏虽然宽赦了奴婢们,可是脸色越发差了。

“罚她们多跪一会儿,还有错吗?这么多奴婢就没一个叫你起床的?由着你睡到太阳出来?”

“哦,王爷是为这个生气?那我以后改了。”

远杳不愿意跟他废口舌,巴不得他快点滚出去。

“你还不服气?难道你犯的错误还小吗?倘若传到皇宫去,皇上不会怪我治家不严吗?”

“妾身疏忽了,没想这么多。”

一句话把萧宏怼得瞪眼睛,警告。

“你再这么下去,连侧妃都不要做了,当下堂妇吧!”

萧宏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流雪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把王爷盼走了。

“小姐,咱们梳洗吧!”

远杳回过身来,举手往上伸个懒腰。

“好呀,梳洗,一会儿还要到法华寺去。”

流雪先打来水给她净面,后又因为小姐要去寺庙,拿素衣梳简单的发型。

远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感叹。

“年华正好呀,可惜!可惜了!”

“小姐,你不会灰心了吧?咱们不是目标明确吗?”

一句话提醒了远杳,想起自己对流雪说过,此生要完成的两件事。

一是为父兄报仇,二是另觅如意郎君。

虽然她偶有迷茫,但总体上是目标坚定的,不会改变。

“若是遇到良人,必须让他答应我,不干涉我起床。”

流雪噗嗤一声,忍不住说句。

“真心对一个人好,自然不会干涉,王爷也没干涉姓吉的呀!”

话音落下,远杳有点尴尬,流雪自毁嘴快连忙认错。

远杳刚要说话,老太妃的贴身丫头双喜来了。

“老太太叫奴婢来通知侧妃,今儿府上请重要的客人,侧妃不要出门。”

一时间,远杳差点抓起杯子摔出去。

老太妃答应好的事情,却又变卦。

“来客也是正妃陪着,我们小姐是侧妃。”

流雪快人快语,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是老太太吩咐的,姐姐有什么不满,问老太太去。”

双喜是老太妃的丫头,自然高傲些个,对着流雪翻个白眼儿走了。

“怎么办?小姐?”

流雪附在远杳耳边问,远杳生气归生气,依旧镇定自若。

“也不急,看看再说。”

其实,远杳在一瞬间已经打算好了。

如果自己不能出门,夜里就把金乌叫来,吩咐他去做。

午错时分,府上果然来客人,是镇国公府的夫人来拜会。

远杳是正妃的时候,接待过这位夫人,感觉她是一个挺和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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